理解?
林靠北的意识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怎么去理解这种东西?这根本不是生物,这是一个……黑洞。
“他快不行了。”许妍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他的精神力在逸散。”
“闭嘴。”古教授呵斥道。“这是他自己的战斗。”
林靠北的自我正在被快速剥离。他快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在这里做什么。那股原始的饥饿感是如此具有压倒性,它开始同化他的意识,让他也产生了同样的渴望。
吞噬。填满。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不属于饥饿,不属于虚无的念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是他昨天问古教授的话。
这个简单的质疑,像一根针,刺破了被饥饿感笼罩的意识。我是林靠北。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他猛地将自己的意识从那个虚影中抽离出来。
林靠北睁开眼睛,大口地喘息。他浑身是汗,整个人都在发抖。观测大厅里的景象重新回到他的视野里,那台电台还在发出沙沙的声响,但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他关掉了电台。
“你感觉到了什么?”古教授走到他面前,脸上没有赞许,也没有失望,只有探究。
林靠北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痛。“……复杂。还有……”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饥饿?”许妍替他说了出来。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种要把你整个吞掉,连骨头渣都不剩的饥饿感。”
林靠北点了点头。
“我们都经历过。”许妍继续说。“周牧第一次尝试的时候,昏迷了三天。我差点变成白痴。欢迎加入‘被遗忘者’俱乐部,新人。”
墙角的周牧终于动了。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不是饥饿。是索取。它认为我们的一切,都属于它。”
“叫法不同,本质一样。”许妍反驳道。“我们都是它菜单上的菜。”
“不一样。”周牧坚持。“饥饿是本能,索取是意志。”
“够了。”古教授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林靠北,你做得比他们两个当初都好。你没有被完全吞噬,还能自己回来。”
“那是什么东西?”林靠北的声音还在发颤。“那根本不是契约兽。”
“谁告诉你契约兽就一定是你理解的样子?”古教授反问。“你看到的,只是它被囚禁后最原始的本质。一个被剥夺了一切,只剩下核心逻辑和原始欲望的‘东西’。”
“那股饥饿感……那空洞……”
“是囚笼的代价。”古教授说。“协议封锁了它的力量和形态,也隔绝了它与世界的正常连接。一个永远无法吃饱的囚犯,自然会越来越愤怒,越来越饥饿。它会尝试吞噬一切能接触到的东西。比如,看守它的你。”
林靠北的后背感到一阵寒意。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弱小,现在才发觉,自己是坐在一座火山口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问。
“教科书会教你加固牢笼,离牢门远一点。”古教授看着他。“我的方法不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林靠北的反应。
“我要你学会喂养它。”
“喂养?”林靠北无法理解。
“对。用你的精神力,有控制地,少量地去满足它的饥饿。”古教授的话语颠覆了林靠北的常识。“你不能让它饿死,也不能让它吃饱。你要让它保持在一个半饥半饱的状态。只有这样,你才能和它建立最初步的联系,才有可能从它那里得到打开囚笼的线索。”
“这太危险了。”许妍出声反对。“这是在玩火。一不小心,我们自己就会被当成食物。”
“所有通往真相的路都很危险。”古教授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林靠北。“决定权在你。是继续当一个随时会被吞噬的狱卒,还是成为一个懂得如何与猛兽共舞的驯兽师。”
他转身走回控制台。
“今天的研讨会到此结束。下周同一时间,我需要看到你的进展,林靠北。带上你的那台电台,它不是跳板,也不是中继站。它是一把餐叉。”
古教授拿起他的书,不再多说一个字。
林靠北站在原地,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许妍和周牧也各自沉默。这个小小的团体,因为一个共同的、危险的秘密而聚集在一起,但彼此之间充满了不信任和戒备。
他拿起桌上的电台。
餐叉。
这个词让这台老旧的机器在他手中变得无比诡异。
他没有再问,转身离开了天文台。夜风吹在脸上,但他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那股来自虚影内部的饥饿感,还残留在他的意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