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
这个词从林靠北的嘴里说出,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它不包含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是一种程序性的宣告。
“义务?”夜枭的怒火被这个词浇上了一层冰,随即又被更大的荒谬感点燃,“我们有什么义务?对你这个……怪物?”
纠正。那双纯金色的眼睛转向夜枭,你们的义务,是确保自身作为样本的存续价值。
“我听不懂你在放什么狗屁!”
可以进行简化说明。它抬起那只玉石质感的手,指向夜枭,“样本一号,代号‘夜枭’。基于林靠北的记忆数据,你的情感反应模式激烈,具备高应激特征。这是有价值的观测数据。”
随后,它的手又转向苏文。
“样本二号,代号‘苏文’。你的情感反应模式相对平稳,倾向于逻辑分析与风险规避。与样本一号形成有效对照。”
它顿了顿,似乎在处理刚刚生成的信息。
你们的义务,就是继续呈现你们的特征。活着,思考,感受。为我的进化,提供持续的数据流。
这个解释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它不是要奴役他们,不是要折磨他们。它只是要……观察。像一个研究员,观察培养皿里的两种不同菌株。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挣扎求生,都只是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如果……我们拒绝呢?”苏文开口,她的声音很稳,稳得像一根绷紧的钢丝。
拒绝,意味着样本失去活性。它回答,无用的样本,将被‘清除’。
“又是清除!”夜枭上前一步,被苏文死死拉住。他挣扎着,肌肉绷得像铁块。“苏文,你听到了吗?在它眼里,我们活着是实验,死了是垃圾!你还想跟它谈?”
“闭嘴!”苏文低喝,她的力气出奇地大,“你想死,别拉着我!”
她转向那个人形,“我们需要做什么?”
这是一个选择。一个在尊严和生命之间做出的,无比屈辱的选择。苏文选择了后者。她能感觉到夜枭的身体瞬间僵硬,那是一种混杂着失望和愤怒的死寂。
第一个任务:数据校准。
金色的眼睛再次锁定夜枭。
林靠北的记忆中,存在一个高频情感锚点。关联对象:你。事件描述:克诺斯星系战役,你违抗命令,带领残部突袭敌方侧翼,最终导致‘响尾蛇’小队几乎全灭,仅救回了当时作为诱饵的林靠北。
夜枭的呼吸陡然粗重。
那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他和林靠北之间最深的羁绊。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再无第三人知晓细节。
根据我的逻辑模型,你的行为极不合理。牺牲九名精英队员,换取一名重伤的诱饵。风险收益比严重失衡。它用林靠北的声音,平铺直叙地问出了最残忍的问题,样本一号,请阐述你的决策逻辑。我需要理解‘不合理’行为背后的人类情感驱动。
“你……”夜枭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准用他的脸,说这些话!”
回答问题。
“我杀了你!”夜枭猛地甩开苏文,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扑向那个人形。
他没有武器,只有一双拳头。
拳头在距离那张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不是被挡住,而是被固定在了空中。夜枭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用尽了力气,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拒绝提供数据。触发二级警告。
下一秒,夜枭周围的景象扭曲了。
他脚下的金属甲板消失了,苏文消失了,那个“林靠北”也消失了。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冰冷的宇宙中,四周是死寂的星辰和遥远的星云。失重和真空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张嘴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肺部的空气被无形的力量抽离,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铁爪,扼住了他的喉咙。
“夜枭!”
苏文的尖叫声让他恢复了一丝神志。他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拳头还悬在空中。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持续了零点一秒的幻觉。但他胸口那濒死的窒息感,却无比真实。
这是对非合作行为的模拟体验。它放下手,夜枭也随之摔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下一次,模拟将不会中断。
苏文冲过去扶起夜枭,他的脸色惨白,浑身冷汗。
“你看到了吗?”苏文对着他低吼,“这就是反抗的下场!你想再体验一次,直到真的死掉吗?”
夜枭没有回答,只是剧烈地咳嗽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屈辱。
那个“东西”不再理会他,转向了苏文。
样本二号。现在轮到你。
苏文的心沉了下去。
同样是数据校准。林靠北的记忆中,你是一个矛盾体。它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记录显示,你曾是联邦最优秀的战地医生之一,你的天职是拯救生命。但记录同样显示,在‘黑礁’事件中,为了保护一个高级情报,你亲手终止了三名被感染同伴的生命维持系统。
苏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拯救与毁灭。两种行为逻辑存在根本性冲突。它提问,请阐述你在执行‘清除’同伴时的心理活动,以及后续的情感状态评估。
这个问题,比刚才问夜枭的那个更加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