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天色大黑。虽已进六月末,仍然能感觉到丝丝凉意。苏妈妈将一件玉色斗篷披在沈凝儿的身上,语气亲昵中带着些许的责备,“春水,夜里凉,你怎么不给小姐带件斗篷。若是把小姐冻病了,看妈妈拿你是问。”
春水一边小心翼翼的举着灯笼在前面带路,一边暗暗的嬉笑了几声,“妈妈教训的是,回头春水就到您房里领罚。”
突然,沈凝儿紧了紧苏妈妈搀扶着的手,朝着灯火通明的随心院望去,“妈妈,您说我娘她为什么对我如此绝情?”她的神情充满了迷茫与哀伤,让苏妈妈的心痛了一下。
“小姐……,其实夫人她还是疼你的。”
沈凝儿嗤笑,“一个能将亲生女儿送去冲喜的娘,您竟然说她疼我?”
“小姐……”
“苏妈妈,若是为她辩解,那就不必了。从她狠心将我送去李府时,我和她已经毫无瓜葛。”
苏妈妈微微叹了口气,夫人与小姐早已势同水火。她们母女的感情若非夫人先低头,是断断无法改善的。可即便夫人先低头了,就真的能改变吗?苏妈妈望着沈凝儿决然坚挺的脊背,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猜不透小姐的心思了。
几人回到了芙蕖院,沈凝儿便找了个借口将春水谴了出去。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苏妈妈手里,“妈妈,上次的事您办得不错。这是凝儿一点心意您收着。”
苏妈妈心头一紧,莫名慌了起来。她连忙把银子推回给沈凝儿,“小姐,这可使不得。老奴能伺候小姐,已是天大的福分,若再收您银子,这不是折煞老奴吗?是不是老奴做错了什么,您要赶老奴走?”
沈凝儿目光清冷的望向苏妈妈,“妈妈这话是何意?凝儿听不懂。”
苏妈妈暗道了句“糟糕!”后,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沈凝儿面前,“请小姐恕罪!”
沈凝儿冷笑,“妈妈何罪之有?”
“老奴不该瞒着小姐,将您的事禀报给夫人。”
见苏妈妈如此痛快的承认,沈凝儿胸口仿佛扎满了无数钢针,那密密麻麻的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就是被背叛的滋味吗?她沈凝儿如此信任一个人,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滑过嘴角,那湿湿咸咸的感觉,一如她此刻绝望的心情。
“苏妈妈,我素来待你不薄。你明知我娘对我如何,为何还要将我嘱咐给你的事告之于她。你可知,只要她稍有动作,我的一生就毁了。难道说,从一开始,你便是我娘安排在我身边的?”
听了沈凝儿的质疑,苏妈妈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小姐明察,妈妈怎么会帮着夫人害您。只是……”
“只是什么?”
苏妈妈长长吐了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既然小姐非要知道这前因后果,老奴再隐瞒已无必要。只是在这之前,老奴须向小姐澄清一点,老奴。”
苏妈妈将誓言说得极重,且目光清明坚定。沈凝儿虽有些不解,却没有再去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