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道人影在青州城内各处楼顶快速掠过,迅疾地奔向城中最高的建筑——多宝塔。
多宝塔有七层,是青州太守搜刮民脂民膏修砌的佛塔,每一层都供奉着以纯金为底打造的佛像。
何春艳一来青州,就以此处奢靡为由,把黄金佛像全都拆了搬走。
说是运回朝廷换取赈灾粮食,结果,蝗灾都爆发了,半颗赈灾粮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多宝塔荒废以后,成了城中流民的聚集地。
结果因为有人做饭时不慎泼洒了火星,将整个塔楼都给烧了个遍,如今只剩下了焦黑的塔身人静默地伫立在城中,无言地注视着青州城里的日升日落,人去人来。
厉则渊跳到残存的瓦梁顶上,俯瞰整个青州城。
入夜后也不见降低多少的温度让夜风都变得闷热。
厉则渊拿起腰间的水囊,那里头装着冰镇过的杨梅荔枝汤,算是孟晓晓给他这个苦力的“临行慰问”。
想到那张古灵精怪的生动笑脸,厉则渊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显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他珍惜地喝了一口酸甜解暑的杨梅荔枝饮,收好水囊,拿出纸笔开始干活——就在今夜,他得把青州城内的聚居情况画下草图,最好是抓紧时间再去排查几个地方。
厉则渊在楼顶奋战,孟晓晓也不得空,她正一边揉着腰,一边给马小娘做解释:“……事情就是这样,黄大夫也不知道你妹子为什么会跟那几个汉子走,你自己这边有没有眉目?”
马小娘那张青中带白,白里面还透着黄的脸,乍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但她没有被衣领遮住的颈子上,那已经鼓起的经脉却出卖了主人此时的心潮澎湃。
“玉儿曾经跟过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马贼成天干烧杀抢掠的缺德事儿,靠近玉儿时换了个假装的身份,玉儿单纯,被骗了。那马贼借着玉儿的手闯进了戒备森严的地堡,屠了马家上下三十六口人,玉儿寻死不成,被那杀千刀的挑断了脚筋,像只狗一样圈养着。后来我趁着他们出去抢掠,毒死了开门的人,背着玉儿一起逃到了青州。”
在马小娘的讲述里,这个故事中她自己只轻描淡写地出现了片刻,似乎所有的悲剧都是围绕着玉儿而展开的。
但孟晓晓却不敢去细想马小娘所遭受的又是什么。
孟晓晓有些动容,无声地叹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玉儿跟着走的男人,就是当年的那些马贼?”
马小娘点头:“那些人能找上黄大夫,肯定已经对我俩的行踪了如指掌,玉儿怕他们上来找我,也怕那群丧心病狂的东西祸害了黄大夫,这才主动跟着走的。”
“你记得他们的长相吗?”孟晓晓递上纸笔,“画下来。”
马小娘呆怔了小片刻,在孟晓晓催促的眼神中,抓起笔,没多久就在纸上画出了两三个生动的人像。
孟晓晓一看这画工就知道马小娘绝对练过,再联想她的身世遭遇,心里又是一阵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