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老小孩面对面对视了许久,我睁了睁酸痛的双眼,有些不知所然的移开视线。
“你是怎么被我主发现的?”面前这个看起来足足活了两辈子的白发老人,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比起刚刚林洐在场的时候,更像是个孩童般,好像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怪不得刚刚林洐走的时候对我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眼里面包含的怕不仅仅是同情,更有珍重的意味在。
“没什么好说的,”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大概是命运。”
如若不然,为何发现我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茫茫人海,与你相遇,就是缘分,能够相识,更是难得,我还有什么奢望的?
“我主再三交代,不让我打听着不死人的事情,我原还想是不是这人名头太大,不好交代,没想到不是名头大,是分量重。”说着抚了抚自己雪白的胡子,貌似慈祥实则坏笑的说道,“看来我原来担心的是多余的。”
我略红了脸,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的担心无非是我的结局可能像前几个一般悲惨,现在有人护着,已经是幸运,偏偏护着我的人与我有深深地感情,如此,我可能可以避免那样的悲惨。
我不知道这种保护还可以维持多久,但很显然,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该我保护他的时候了,用我尖锐的武器,我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
“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好?”我急切的问。
“我最不愿意别人喊我大夫,”面前这人眉头皱了皱,“说的好像是我能拯救苍生似的,我只是尽人事,这能不能救,还得看病患自己。”
“那我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没有称谓吧?
“徐老,人啊,不服老不行。”说完看了眼躺在**的阿毛,摇了摇头,“我在他这年纪,身体好得很,哪像现在,走一段路都得休息老半天,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生老病死原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次轮回,我却在此中徘徊不去,每次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我是个被死亡抛弃的人,这看似多么幸福的一生,在我看来却是个笑话。
若不是我不死的话,阿毛何以被人毒害?我又何以要面对这些我原本不愿牵扯进来的是是非非。
我只是垂下眼,没有再说话。
我,没有立场说什么。
“小儿,不过是玩笑话,莫放在心上。”徐老见我心情低落,自是不会在提起原来的话,只是顺着我最想知道的事情说了下去,“如果你配合,记忆自然会回来。”
“这记忆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会因为你不想要而失去,也不会因为你想要再随时随地想的起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听着这番话,心情稍安,看着徐老,重重的点了点头。
此后数日,我皆在徐老处等候治疗,只是徐老一不对我用药,二不对我施针,只是让我每日对着弓箭,细细品味自己的感受。
这把弓箭原是北朝战败时缴获的,后来到了阿毛手里,我还曾摆弄过,此时,它静静的待在我手里,弓身因为使用多次被磨得发亮,摸上去的时候阵阵凉意侵入指尖,仿若身临战场,拿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浑身发凉,心慌意乱。
我虽经历多次生死,却是见不得别人死的。
在此期间,阿毛醒过一次,我在床榻前热泪盈眶,他却没事人似的朝我笑笑,后又睡得人事不知,只是徐老说他身体受损,睡眠正是修复的时机,因此我不再如同前几日般,心悬在胸口,没个实处。
还有一件最让我无法忽视的事,因为易容张不在定安,我此时万万不能露面,所以从未出过府门,只是偶然听到几个奴仆闲聊,才知定安城内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常去的那家戏院在某一日关门落锁,戏院的人也不知去处。
我听到后大惊,以为是自己连累了他们,着急忙慌找到林洐,向他打听消息。
“店是关了,但是人都在。”
那时林洐正忙,林朗在旁边站着,他只给了我这个答复,我知他不愿我知道细节,我也就不问,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又有什么重要的,有几人受伤了或是有其他损失,我现在又能作什么?
只是那晚,我梦到凌浚,他身后站着一个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冷漠的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睛里面装载着满满的恨意,我被惊醒时只觉得心中空旷,再细想,却又没了踪影。
我的心,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坚硬了?
“鸾儿,今天看的怎么样?”徐老从外面踱着步走过来,空气中浮起一阵药香,我皱了皱眉,答道,“和往常一样。”
要说这办法,我当初也是认同的,恢复记忆,自然是从最熟悉的东西那里入手,若我真的是北朝的铸造师,拿着自己督造的弓箭,自然是有用处的,可是这几日,我除了对这把弓多了几分熟悉感,不会把它跟其他弓箭弄混以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