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瀚卿上前几步,握了下郝工匠的手,早已凉了。他这十九年来,从未觉如此之无力。若不是他和馨儿来了此地,或许郝工匠还好好活着。可怜他因着匠人离家的制度,只身来此守灵,受尽苦楚,历尽艰辛,却临了时,都没得见家人一面。
众人哭做一团,都叹为工匠之不易。馨儿一面垂泪一面不住遐想:皇陵尚且这般,要是去了北地,工匠还能有一丝活路否?
时辰不等人,他们的眼泪还未哭完,那墓承就派了两个大汉来赶众人去上差。毫无疑问,这日又要在石灰池中度过了。
拌石灰这活,并不困难,但劳累不可免。弯腰半日,便疼的不行,还要时刻小心手上之鱼肠,免得被损了,反倒被燎伤。吴墓承见没讨到便宜,又闹出了人命,便也安稳了半日,未再来逼人。
许是郝工匠拿来的那鱼肠已用了多时,馨儿不过才用得三两日,那鱼肠便全破开了。她双手灼痛时,拿出石灰池,那鱼肠早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两手燎泡。
木瀚卿瞧着馨儿这样子,心疼不已:“疼吗?”
“还…还好…无事。”馨儿故作轻松,却不小心将燎泡碰到了木瀚卿衣袖处:“嘶…”
“还说无事?”木瀚卿有些动气:“我带你去看郎中。”
馨儿凹不过他,就跟着一起来到皇陵陵门处,被正在此择菜的厨子拦下了:“二位,这可是上差的时辰,你二人要去何地?这必要有墓承大人的应允才得离开的。”
“哪里来的这道理?你未瞧见土主事手上已经被石灰弄得那副模样了吗?若再不找郎中,她这巧手失了准头,如何修得皇陵。”
“呦,能不能修皇陵,岂是你说了算的?”那厨子不依不饶:“不准走就是不准走。”
“狗杖人事的东西。”洪馨儿气不过,终是骂出了这一句。
“一个官家千金,说此等粗话,也不知羞。”
“你既已知我乃官家千金,还敢如此对我?”
“呦,您爹要还在位,我这粗陋之人可不敢多看您一眼哦。但你土家和木家,现在算个甚?你生辰不祥,挡了国运,没闹到满门抄斩就算是捡了条命,还在这跟我摆什么小姐的谱?”
木瀚卿被那厨子气的抄手就要打,让经过的墓承拦了下来:“有事好商量,好商量。这土主事也是不便,不若我请个郎中来如何?”
木瀚卿见他态度好转,也未多疑,应和之后就带着馨儿回了粉墙房。不多时,就来了个还算面善的郎中,给馨儿抓了两副草药,只说病症不重,休养喝药便可,就离去了。
馨儿喝了药,只感觉头内发沉。木瀚卿以为她是连日来没什么吃食,又劳力劳心,这才困倦不止,就让馨儿睡下,他守在一旁。没两个时辰,馨儿突然起身,冲到屋外作呕不止。
“土主事,你这是怎得了?”
“那药…药里怕是被掺了东西。”洪馨儿被折腾了这一番,已是有气无力。
木瀚卿抓起馨儿的手看,她手上的燎泡并未消退半分,反而比先前还红了些:“疼吗?”
“嗯。”
馨儿答完,又呕了起来。木瀚卿见馨儿这般,就已知那郎中怕也是受了吴墓承差使,在药中做了手脚的,只想逼他二人拿出全数细软。
“土主事,把你那钗环给我吧,我去找吴墓承,定要将你医好。”
“不能去。”馨儿用力直起身子,挡在了木瀚卿面前。
“那你这幅模样,要我怎样啊?”
“你且去多烧些热水来。”馨儿喘了口气:“我自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