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冯主任的不友好,刘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看了眼挂在客厅屋顶上正在旋转的吊扇,又环视一下客厅,一套老式沙发还有一个茶几,虽然家里很整洁,但也很简朴,他心里立刻有数了。
“冯主任,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冯主任用命令的口吻说:“把你带来的东西拿走!”
刘根回头,微笑着说:“冯主任,我初次登门,也没买啥,一点心意!这点东西跟事成不成没关系!”
他说完,扭头就走。
刘根走后,冯主任的老婆看着刘根拿来的礼品,顿时喜出望外,“这老板挺会来事呀!老冯,你过来看看,他拿来的这几样可都是好东西!有太太口服液,还有脑白金……”
冯主任像没听见她说的话,背着手在客厅里走着,像在思索什么。
刘根回到住的地方,他走进厨房,看见贾春玲正在切菜,就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跟你说个高兴事,这回咱有可能会揽着一笔大生意!”
贾春玲一听有大生意,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再切菜,急切地追问刘根到底是啥大生意。
刘根兴致勃勃地把那家厂的情况跟贾春玲一五一十地说了,贾春玲越听越兴奋。
“不过,要想把这笔生意揽下来,还得你跟我一块去办件事。”
贾春玲诧异,“我能干啥?”
“我看冯主任家的客厅用的还是吊扇,我准备给他家安两台空调。”
贾春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啥?买两台空调!那得花多少钱啊?咱钱还没赚着,生意也不知道可能揽下,凭啥给他家买空调?万一事办不成,咱不是白花冤枉钱吗?”
她的反应,刘根早在意料之中。
“你们女人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一辈不常说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钱都不舍得花,人家冯主任凭啥把赚钱的买卖交给咱?”
贾春玲觉得他说得也对,就不再反对。
“你听我的,咱保准能揽下这生意!他们厂子大,管理又不严,只要干半年,咱就能发财!”
贾春玲没见过世面,只觉得刘根的话极具诱惑力,但心里又没谱,只能不确定地问:“真能拿下吗?”
刘根显得成竹在胸,“听我的准没错!给他家装空调这事,就得等冯主任不在家,等他下班一回家,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想啊,咱给他送这么大的礼,咱的事他能不给办吗?”
贾春玲点点头,“是这么个理,你还没说俺能干啥?”
“既然要上门装空调,那肯定要等冯主任不在家,他媳妇又在家的时候,我一个大男人单去惹闲话,咱俩得一起。”
“俺还以为得干啥难事来!就这啊?管!我跟你一块去!”
刘根跟贾春玲一起观察了两天,终于摸清冯主任媳妇每天在家的时间。
两人去卖电器的商场定了两台空调,又带着装空调的工人一起去敲冯主任家的门。
冯主任的媳妇对刘根印象挺深刻,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得知要来装空调,她一脸茫然,疑惑地看着刘根。
“我没听老冯说要在家装空调啊。”
刘根一本正经地说:“冯主任是领导,他工作忙,兴许是忘了告诉你,我也是按他安排的办。”
冯主任媳妇犹豫片刻,问道:“这两台空调得不少钱吧?”
刘根十分豪气地说道:“嫂子放心,钱我已经付过了。”
冯主任媳妇仍旧觉得心里不踏实,“要不还是等老冯回来再装吧。”
“这事是我跟冯主任聊好的,现在安装工人都来了,你就放心让他们装吧。”
刘根说谎话向来有一套!他眼神真挚、语气诚恳,脸不变色、心不跳,像真的一样。
冯主任媳妇见他说得诚恳,就信以为真。
等冯主任下班回到家,空调已经装好,刘根他们也走了。
得了实惠,加上有冯主任媳妇吹枕边风,只过了三天,刘根就如愿以偿,顺利承包了江南机械制造厂的废品回收。
他从不做亏本买卖,经过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在车皮上做文章的办法——找电焊工在装废品的车里焊夹层,每次进厂拉废品时,他都提前在夹层里装满水,这样空车进厂过磅时,能增加车皮的重量。
车进厂以后,他就打开水箱下边事先留好的开关,让水箱里的水慢慢地流出去,车一边往前走,水一边顺着车厢慢慢往下流,均匀地撒在地面上,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每拉一车废品出去,都能多出一百公斤左右的重量,这可是纯利!
他这一招比较隐蔽,厂里的人都没发现。
刘根每次去厂里收废品,兜里都装着高中低档三包不一样价位的烟,见到工人就拿孬烟;见到小领导就递中等烟;见到能管事的领导就敬好烟。
对谁都客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时间一长,厂里的人都觉得刘老板人好,都对他放松了警惕。
刘根也摸清了厂里的情况,他专等到中午大小领导都下班走了,借口免费给厂里打扫卫生留下来。
他望风,让贾春玲偷拿厂里生产的产品、配件等值钱的东西和废品装在一起运走。
刘根尝到甜头后又到其他厂去踩点,同样用送烟和请喝酒的办法买通厂里的门岗给他指路,再根据具体情况买通厂里负责卖废品的领导,顺理成章地把厂里收废品的生意包下来。
不到半年,刘根就承包了三个厂的废品回收,随着生意越干越大,他的腰包也渐渐鼓起来。
有了钱,刘根的腰杆也比原来挺得直了,不但穿上名牌衣服,买了部手机,还给贾春玲添了好衣服、金戒指和金耳环。
平常白天黑夜的忙,只有等到下雨天,刘根和贾春玲才能有机会歇歇。
刘根对贾春玲说:“下雨了,在家闲着没事,你炒两个菜,咱也犒劳犒劳自己。”
贾春玲笑着说:“放心吧,我菜都买好了!”
她说完,转身去了厨房,刘根歪在一个半旧的沙发上看电视。
贾春玲把刚炒好的辣子鸡放上餐桌,活动着胳膊说:“这段时间活太多,我这胳膊都累伤了,拿锅铲子炒菜都疼!”
刘根劝道:“你胳膊疼就别炒恁多菜了,一个菜也够咱俩吃。”
贾春玲却坚持,“没事,我哪那么娇贵?歇歇就好了,你先吃着,我再炒个辣椒炒肉,辣椒都切好了,很快就好。”
贾春玲去了厨房,刘根自斟自饮地喝着小酒,吃着鸡肉,想着最近几个月收废品的生意越干越大,十分得意。
当他看见贾春玲端着一盘青椒炒肉丝走进来时,赶紧起身倒了半杯白酒,放在贾春玲面前,“你也喝点,解解乏!”
贾春玲端起酒杯像喝茶一样喝了一口,顿时被辣得嘴咧着,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缓过劲来,她一脸痛苦地说:“这酒咋恁辣?”
刘根笑了,“喝酒就是喝这股辣味,不辣能叫酒吗?你是没喝惯,赶紧吃口鸡肉。”
贾春玲吃了块鸡肉,又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才感觉缓过来。
她把酒杯里的酒全倒进刘根杯里,“这酒太辣了,我喝不惯,你自己喝吧!”
刘根也不再劝,自斟自饮喝着酒,一脸春风得意。
喝到微醉,他忽然回想起往事:他爹活着的时候,他不愁吃不愁穿,整天过着少爷般的生活,手里从来没断过零花钱,根本不知道啥叫愁。
自从他爹死了以后,他被迫远走他乡,到处漂泊流浪,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乞讨日子。
用他的话说:也曾洛馍卷腊肉,也曾饿得肚来疼!
那些流浪的日子虽然过去好多年了,但仍旧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借着酒意,唱起《流浪歌》,“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刘根唱着唱着,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想起了娘。
也想起他娘死后,他回去给娘出殡时那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时他穷,给娘买棺材的钱还是许志远和许志高帮忙凑的,因为钱少,他只能给娘买口便宜棺材,也因此被庄上的老少爷们嘲笑。
他清晰地记得给娘出殡那天,堂兄刘旺给他砍了棵碗口粗的树,让他当幡棍子扛着,嘴里说着他孝顺,实则故意捉弄他。
这事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年,但刘根再次想起这事,还是一阵心酸。
他眼含热泪,哽咽着说:“我一想起那年给俺娘出殡时候的情景,就泪淹心。那时候就想着:等我挣了大钱,一定带着老婆孩子回趟老家!我要让那些当年看不起我的人都看看,我刘根现在混好了,他们谁过得都不胜我!”
刘根借着酒劲,把长期压抑在心中的话说出来,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贾春玲见刘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便提议:“咱现在生意正好,等再忙一阵子,多挣些钱,我陪你风风光光地回老家!”
刘根点头,开始幻想着老家那些老少爷们看到他们一家穿金戴银,出手阔绰时震惊的表情。
只是想想,就觉得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