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蓝色与流光,固然漂亮流畅,但是这样跃动不停的数据流,叫虞渺根本没办法区分它们的不同。
甚至没法区分人与虫。
尽管虞渺从小到大收到的善意着实不算多,因着人基本的道德,她也不愿意朝着同类下手。
可是,如果不动手,也许就是死。哪怕虫子爬到她脸上来,她现在也无法知晓,那串数据,究竟是哪位同学,还是哪个恶心人的虫子。
虞渺最后的苟活之法,是在寝室里等待救援。但这,也因为门外尖锐的挠门声而失去效用了。
范芙尔、周悦萌和陈文文已经拿起了寝室里为数不多的“武器”:扫把和拖把,在门口跃跃欲试了。
见虞渺面色惨白,还要坐起来愁苦地看着她们,陈文文安慰道:“没事的,你姨妈痛就先休息。”
“谁没……”周悦萌皱了皱眉,被范芙尔一句话打断:“准备好了吗?我数完321就开门了?”
和挠门声一起响起的是女孩子们抑制不住的叫声:“啊好恶心!”“这是什么虫子啊啊啊啊!”
三人一边忍不住大呼小叫,一边把拖把扫把使劲往虫子身上怼,第一下那大扑棱蛾子就被打断了翅膀,随后许许多多恶心黏腻的紫色血液,大概是血液吧,边从被捅开的伤口里流出来。
这是虞渺捂住左眼时看见的。
她已经完全不痛了,只不过左眼只能看见数据流,右眼所见,才符合常人的眼睛,以至于两眼都睁开时,割裂的景象像是两个世界,大脑也无法处理如此复杂的信息,使得人头晕眼花。
刚被处理完的巨型飞蛾缓缓地煽动翅膀,垂死挣扎地洒下一片肉眼几不可见的粉末,几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虞渺道:“我们必须得走!”
“啊?”陈文文回头,看见虞渺三两下穿好运动鞋,也抄起了扫把,还有点子发懵:“渺渺不痛了?”
“没那么痛了。”虞渺一边回话一边不住地眨眼,左眼视角下,红色的粉末像是夜幕里最明显的信号弹,穿透水泥,穿透钢筋,穿透距离,引得许许多多的蓝色躁动着朝这边飞扑过来。
大概是实在不爽,周悦萌忍不住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刚打完虫子就好了,真是巧。”
周悦萌时不时就会说点刺耳的话,这一点虞渺早就知道,但现在没有时间去争辩和解释。
“我听一个学长说的,他们也遇到了这种虫子,结果刚杀完就迎来一堆的白色大蛆。”虞渺呼啦呼啦地把水和压缩饼干装进书包里:“我们得离开,立刻,马上。”
因为虞渺没法解释她看见了发着红光的粉末,更无法解释她穿透墙壁看见许多流动的数据朝着这边过来——那大概率是虫子,所以,只能临时编造一个借口。
周悦萌嗤笑一声:“离开?去哪儿?就你那样还能在京市租房了?”
陈文文和范芙尔也有些犹豫,倒不是说别的什么,主要是他们都是学生,在校园里,除了寝室尚可暂住,还能去什么别的地方吗?
几人又都不是本地人,一时竟无处可去。
“不管去哪儿,比在这儿等死好吧。”虞渺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室友们和她一起。
不是没有人拨打过报警电话,不是没有过人求救,但是大概是全城都陷入了虫子的攻陷,无数的人一起拔打电话,只会导致电话被打爆,根本无法打通。
学校的广播的群里的通知也说:“尽力拼搏”,说要“坚持着等待救援”,但是,要坚持到什么时候,仍是一个未知数。
没看到群里的消息,周悦萌始终不愿意和她们走,即便虞渺已经在宿舍群里通知了大家赶紧离开,也总有人不愿意相信,不断地问她消息的准确性。
陈文文和范芙尔还在犹豫,虞渺预感快要来不及了,她必须,立刻、马上,选择离开或者和他们一起死。
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心放弃这一片她微薄的善意:“那么,最后一遍,要死,还是和我一起走?”
陈文文迟疑道:“可是、可是外面也很危险……”
周悦萌只晓得嘲讽:“要送死自己去,真以为我们会相信你?”
“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虞渺说不出自己是遗憾还是开心,她终于还是带着几个惊慌失措的女生,一起冲下了宿舍楼,消失在夜幕里。
影影绰绰的树影里,崎岖不平的宿舍楼外,缓慢爬行着的,是不知种类的虫子吗?离开宿舍楼,又能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