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仇人如此之多,而她从来都是孤军奋战。陆放、阮成即便有恩,那也是在暗处。在明面上,自进柳府后,她从来都是度日如年,以泪洗面。
这样的日子够了。以身投河,反而是最后的解脱。只是,她不知道,她竟然还能重活一世,还能认识崔谦益,还能认识其他善良的人。
“锦春,那我走了。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石然又问锦春可需要丫头伺候。
锦春就摇头:“不用。”
“不用,看着不像,到底你是我的女人。你想使唤多少丫鬟都行。”
“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一人反而自在。”锦春已经要上前栓门了。石然知趣,便讪讪笑道:“锦春,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着那一日。”
石然走了。锦春不知道,石然心内被撩起了火,不能找锦春缓解,出了廊子,便去了红菱的屋子,叫她伺候。那红菱见石然来了,喜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一个劲地发嗲。石然来找红菱,只为泻火,并不为别的。因此,只是叫她擦洗。
锦春人在厢房,翻来覆去,只是不能入睡。如何能睡着?一想到崔谦益还在大牢受着严酷的苦刑,心就如凌迟一般。
崔大哥……你是为了我!你放心,我沈锦春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你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锦春想着此番崔谦益拿了她的碧玺,心里一定百感交集吧!那串碧玺,便是她全部的心意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连着几日夜晚,崔谦益未睡,却是偷偷挖出了一条地道。因是水牢,这在底下竟是半点也瞧不出。白天里,那暗道的入口处,谦益又用石头堵着。只是,这挖地道也却是累,谦益的两只手,指甲已经脱落,手上布满了鲜血。水牢里蚊虫闻到了血腥味,更是对着谦益叮咬。
谦益只是忍耐。他在等机会。锦春送他的碧玺,每个晚上,谦益都将它牢牢地贴在胸口。生怕一不小心,被狱卒发现夺走。
“锦春,无论他们怎样折磨我,我都不会低头的。但为了你,我愿意苟且偷生。因为对你而言,我最重要的便是活下去,活下去……”
“崔大人,你的饭!”一个狱卒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破碗。碗里是一些馊了的米饭和一些汤。谦益接过,大口大口地就吃了起来。他吃过苦,这些饭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难吃。既然要活下去,那就不能饿肚子!
这狱卒在这里呆了也有了几十年了。因为知道崔谦益的名声,不是个贪官,兜里也没钱,不过不合时宜,被人诬陷,又见他铁骨铮铮的,心里反而存了几分好感。
崔谦益很快吃完了。他白天养精神,晚上挖地道,需要体力,也就很能吃饭,去去一碗饭真的填不饱他的肚子。他便问狱卒:“这位哥哥,还能再添一碗吗?”
“你怎么这么能吃?”狱卒不耐烦。
“如何不能吃?到底我身量大。”谦益苦笑了一下。“这位哥哥,还请添一碗吧!”
“等一会。”狱卒唧唧歪歪的,但到底又给谦益打来一碗饭,还有一些青菜豆腐,这便就很好了。谦益十分感激,遂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你呀……就是不会做官。想你也是个州官,怎么竟混到了这样一个地步?”狱卒叹了口气,表示不解。
谦益就沉默了一下,方对他道:“我做官,不为别的。”
“我看出来了,你却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图钱,你做啥官?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谦益就笑:“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听人说,那人的后台还是钱太师。你呀……这事大了,若是别人还可通融,偏偏是钱太师!”
钱太师的名声儿,这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他曾是今上的老师,皇上信他,别人也就无可奈何。
“所以我说公道自在人心。小哥,你给我添饭,我的心里已经很感激了。”谦益向狱卒哥哥表示感谢。
那狱卒就道:“我可不要你什么感激。你饿死了,与我还脱不了干系。若是被拷打死了,反而倒又好些,真正这世道,我也弄不懂了。”
这些时日,谦益也不被人提着去审讯了,也就不怎么挨打了。若再打,只怕他真的要被打死。这一不挨打了,崔谦益的精神就好了许多。没事儿,这狱卒也偷偷将崔谦益从水牢里放出来。因他未曾定罪,到底不能如犯人那般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