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益心情好,也就吃了一只。回头见伺墨还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谦益就道:“你在我后头干什么?”伺墨识字,他的字还是谦益一手教的。
伺墨就笑:“大人,我就想看看这信上都写了啥?”
谦益听了,就摇头叹息,这伺墨一年小二年大的,跟着自己越发没大没小的了。都是自己将他宠坏了。
谦益就假装生气:“你呀,还不快给我煮茶去!可知过了明日,我们就要回渭城去了?行李可也整理好了没?”谦益只想打发伺墨离开。
这样私密的信,他只想自己品读。况写信的人,还是锦春。
伺墨还是笑:“大人,可也不要太高兴了,常言说得好,乐极生悲。万一……”
谦益就道:“你只管出去。”
伺墨吐了吐舌头,转身一溜烟走了,将房门阖上了。房间里,谦益方慢慢将信打开了细读。谦益也是太期盼得信了。半点不曾想到别的。
他以为自己这样真挚,恨不得掏了心窝去。锦春那头,必然也是同心同意的。毕竟,他说得那样恳切了。想人生一世,不得自己心仪的眷属,当官为宦的也没什么意思!
说来,崔谦益只是一个性情中人。
但当他小心打开了信,看了几行,谦益就觉得心底冰凉。这封信里,锦春丝毫不提与他的情义,只是说想过清静的日子。自己若再提,就是扰乱了她。且锦春还告诫谦益,为估计人言,以后绣行也不必再去。再去,她就搬离。谦益看完信,最心痛的就是那一句:想此生此世,所有烦恼皆因你而起。我被舆论所不堪,心里只是更厌憎你。你虽于我有恩惠,但如此也平了。以后,咱们各走各的。你一定不能来看我,切记。
果真是……锦春写的么?谦益心痛之极,不管这是真是假了,且粗粗看这字迹,分明也出自锦春的笔迹。看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沈锦春只是顾及自己的恩情,所以才一直没撕开了说。如今他们分隔两地,想来她无所顾忌,所以才将心头之言一股脑儿都写出来了吧!
如此,倒是自己显得不仁不义了。结拜兄妹就很好,又何必画蛇添足,惹锦春厌憎?现在,他也同样厌憎自己。
崔谦益呀崔谦益!你让锦春为难了!哎……
他摇头叹息,一颗心沉到湖底。他枯坐了半日,看着天色从黄昏到黑暗。
那伺墨见门锁着,以为不知出了何事,一个劲地在外敲门:“大人,晚膳好了,您不开门,我不好进去呀?”
“大人,饭菜凉了,我又热了热……”
“大人,天黑了!且让我进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谦益方缓缓起身,开了门。伺墨见屋里漆黑一片,赶紧掌了灯。
灯亮了,伺墨放好了饭菜,借着灯光,一看大人的面色,心里不禁吓了一跳。“大人……您没事儿吧?”
这才不过一个晚上,大人怎抵抗看上去面如死灰一般?这是何故?莫不是……伺墨的眼睛很快就停在桌上的那封信上。
“大人,莫非是沈姑娘在信里说了什么,惹大人不开心?”伺墨一向快人快语。
谦益就叹:“没什么。明天咱们就回渭城吧。”谦益什么也不想说,上前将窗户关紧。方才,窗户开着,冷风不停地灌进来,他忘了寒冷。
“大人,您吃饭吧!”伺墨心疼大人,虽不知出了何事,但大人的身体在他心里那是头一个重要。
谦益苦笑:“我不想吃!你吃吧!”
“我吃过了!”
“哦,你吃过了,那我就吃点吧!”谦益不忍拂了伺墨的心,还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饭菜很可口,是伺墨用心做的,都是自己平常爱吃的素菜,但谦益味同嚼蜡。
他的心有千斤重。从前,他读书挨了母亲的责备,受了罚,枯坐在祠堂苦读,那是他心里以为难受的。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不得一个姑娘的芳心,心里有多痛苦煎熬。
锦春……是我不好,我不会让你为难……你放心……回渭城后,我一定不会找你……怎样都不会……
因明天要起早,谦益还是决定上床安睡。不然,伺墨一定又要催促。夜里,谦益躺在**,闭上眼,心里全都是锦春的影子。他惊觉自己,原来动情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