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锦春便也在家做饼。锦春上灶,药罐儿烧火。这些时日,药罐儿的伤已经痊愈,她心情舒畅,因在能吃的年纪,饭量也好,这白饭小菜的,锦春将药罐儿将养的白白胖胖,和在马氏那里一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药罐儿感激锦春,干活儿从不懈怠。但锦春怜惜她,只想让她歇着,等她在大一点,就去请崔大哥,去给药罐儿寻个厚道老实的人家,将她嫁了。既认了姐妹,嫁了人,也是一样地来往。
药罐儿其实聪明。她见酒酿烧饼在锅台焙的已经发焦了,就提醒锦春该将饼子起锅了。锦春拿着盘子,一双眼儿却有些愣神。她想:自己做的东西,不知和荷娘的相比,哪个好吃?荷娘是崔大哥是一个地方的,且又是远房的表兄妹,想来他们之间的许多谈话,都是自己听不懂的吧?
一想到这里,锦春就觉得惆怅。得了药罐儿的提醒,锦春就着手将饼子装盘。
药罐儿就道:“锦春姐姐,我可看出来了,近日范光少来咱们这里走动,八成都去了衙门了。我去街上买东西,可看见她好多次,俱是从衙门里出来。”
锦春就道:“荷娘和崔大哥是表兄妹,他们来往热络,也是应该的。”
药罐儿就叹:“姐姐,范姑娘喜欢知府大人,您还看不出么?她行的事儿,哪桩像是表妹该做的?”
“既是亲戚,她怎样都应该。”锦春不想说下去。她嘱咐药罐儿在灶台上温一锅水,晚上好预备着洗澡。药罐儿取来竹篮,将饼子放在篮子里,递给锦春。
“姐姐,我看知府大人倒是对你有意思呢!”这话,药罐儿想说好几次了。
锦春听了一怔。她以为这是药罐儿玩笑。在她心里,并没有想过和崔谦益有什么男女之情。且她认为,崔大哥该和一位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达理的高贵温柔小姐联姻。这点上说,荷娘也不配。
“不得胡说!”锦春告诫药罐儿:义兄就是义兄,结拜的兄妹如何能说这些?
但药罐儿就噘着嘴,说这有什么?又不是嫡亲的兄妹,连个“表”也不是。但锦春认真了。“药罐儿,这样的话,以后不能说。只要说一句,便是玷污了崔大哥待我的情分。”
她一个苦囊子,如今能过安分清静的日子,俱是拜崔谦益所赐。她不能忘了初心。
“崔大哥是读书人,是官人,是命官。我是什么?这人呀,最怕的就是忘了本。”锦春说罢,按了按胸口,镇定了一会,方提篮出去了。
药罐儿看着锦春的背影,就叹:“姐姐,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知府大人。好几次,你睡里梦里还在唤他的名字。只是什么时候,你才敢应呢?”
药罐儿于这上面,半点不懂,是榆木疙瘩一块,但竟也替锦春愁将起来了。
锦春走小巷儿,小巷儿快,且有房屋遮蔽太阳,也阴凉。眼看快走到巷子口了,天儿就有点晦暗,顷刻间就落下雨来。
锦春不禁懊恼,担心雨点沾湿了自己精心做的酒酿烧饼。左看右看的,就看见路边有个小小的亭子,亭子周围都丛生着野花杂木。不仔细看,就会疏忽错过。锦春心头一喜,就想去亭子里躲会雨。
刚一进去,锦春就见亭子内有一男一女两个背影,他们在石凳上坐着,彼此挨得极近,不知在干什么。女子的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绕一绕的。锦春皱了皱眉,赫然明白,原来她拿着针线,在缝男子衣裳的袖口。
锦春脸儿一红,这一定是哪个私定终身的情侣,刚想转身,她心里一亮,讶然地明白过来,怪道觉得这背影那么熟悉,却原来是崔谦益和荷娘!
既知道了,锦春更要走了。因心里慌乱,一不小心,锦春就踩着了一块石子,脚立刻就扭了!“唉哟……”锦春发出一声低呼。
纵声音不响,但却被崔谦益听见了。
他马上就转过身看,一面示意荷娘停下缝针。他宁可让衣裳先破着,也不愿尾随过来的荷娘穿针引线。但荷娘固执,甚至哀求,路上人多,谦益就进了亭子,不想荷娘还是紧跟而来。
一见崴了脚的人是锦春,谦益就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