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只是一个劲地奉承石然。
马氏冷眼看谦益。一个州官,身上穿的衣裳料子还不及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有啥好啊!可瞅瞅这位柳爷,金靴银领,锦缎的绸袍,帽子上缀着的一粒宝石,就差不多一户人家的家当了。
人到了马氏这个年纪,就是重钱。姐儿爱俏,婆儿爱钞,说的就这个理儿。
马氏说着,又给石然扇风。今儿柳石然为和马氏说要紧话,一个随从可是没带。
“马夫人,行,我就听你的!”柳石然决意将这口气先忍着,不过这心头,从此可就和崔谦益结下梁子了。
马氏就笑嘻嘻儿的。“是呀,柳爷。且让我猜猜,今儿您请我,可还是为我那外甥女锦春的事儿?”
“马夫人,你说呢?”石然一提起锦春,脸色才转怒为喜。
“啧啧……真看不出,柳爷您还是个长情的,这锦春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死倔丫头要知道了,得高兴死……”马氏脸色悠悠,她的心里又想起了女儿娇棠。
“马夫人,咱们楼上聊……”石然并未对马氏提起锦春拒绝他一事。按着大梁国的律法,马氏是锦春的嫡亲舅母,锦春并无别的在世亲人,与婚姻之事,马氏能做锦春半个主。不管锦春单不单过,闹不闹官司,来不来往。如有媒婆来相锦春,就需去知会马氏。
二人从谦益跟前经过,石然还故意撞了一下谦益的胳膊肘儿。
谦益被撞,也就将身子站直了。他在意的是柳石然和马氏的对话。看来……这柳石然请马氏喝茶,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个柳石然……果然和锦春说的一样。
谦益就皱眉。他的心里,为锦春七上八下。
今天和柳石然一番唇舌,他就知道,此人不好惹。想着锦春若真有一日,落入他的怀抱,任其揉捏。谦益心里更是不好受。
“崔兄,你怎么了?”张慕古看着崔谦益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不禁过来问。
他以为崔谦益被柳石然一撞,心里气愤。
“我没怎样。”谦益就拉住捋袖子的伺墨,叹道:“且耐住点性子。”
不过,谦益还是问伺墨:“那一日,我不是叫你去打听柳石然其人如何的?这隔了几天后,你一点回音也未给我,现在你嚷这些有何用?”
伺墨一听,就垂下头,撅嘴道:“大人,我却是忘了。但现在看来,也再不必去打听了。这个柳石然,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不是啥好东西!”
伺墨说完,还咬着牙。
谦益就叹:“罢了。慕古,我看咱们也不必上楼,就在这楼下随意吃些喝些。”谦益又训伺墨,说他若不改改口舌,只怕以后有更大的麻烦。说今日与他也是一个教训。
谦益本是想回府衙的,但又不想令慕古扫兴。
张慕古就懊恼:“崔兄,我倒觉得这位柳爷是个性情中人。他不过一时之气,哪里像伺墨说的那样不堪?”
张慕古只想替柳石然辩护辩护。
“好了。慕古,坐下吧。”谦益随即招呼小儿过来,又叫伺墨闭嘴。
谦益说,今天他付账,叫张慕古不必和他争执。
小二很快就上了茶和点心。伺墨饿了,拿起一块糕点就大吃起来。
张慕古也开始喝茶,但眼儿不时瞧着楼上。唯有谦益始终心不在焉。
他能猜得出,彼时柳石然和那马氏在聊些什么。其实……这些真的与他无关。沈锦春嫁谁不嫁谁,和他崔谦益无丝毫干系。他要管的只是这渭城百姓的平安,这民间婚丧嫁娶的,他是真管不着。
但……他的心,就是放不下。
上一回,他听了张慕古说的一些边角余料,就已经按捺不住去提醒锦春了。锦春对着自己,已经表明了对柳石然厌恶的态度。
那么这一次,自己还要再去吗?
这未免也太多此一举了。
万一这柳石然对锦春真的很好呢?万一锦春对他也日久生情了呢?那他们这不皆大欢喜吗?
如果真这样,那这是一个好结局。
可自己为什么这样低沉惆怅?难道……自己并不希望锦春嫁给柳石然?
“大人,这鲜花饼味道好极,您也尝一块。”伺墨终究是孩子心性,一番唇舌过后,现在只顾埋头大吃。
伺墨唤了几声,但谦益心里有事,坐在那里,只是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