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继看了看周围,的确不适合说事。于是点下了头,还看了唐将军一眼:“进去说。唐将军别急着离开,叫外边清理了之后到我这来。”
妇人紧紧跟在薛继身后,马知县强拉着何大人也进了公堂,外边大门再一次关上,堂前就只剩下这四人了。
薛继率先开了口:“你说吧,若有冤屈我替你做主。”
妇人还未说话,何大人先上前挡在了她面前:“大人,万万不可!这人失心疯,就是个疯婆娘!怎能让她污言秽语脏了您的耳目?”
薛继轻笑了一声,却叫何大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让她说,是真是假自然会派人去查,何大人慌什么?”
何大人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讪讪退了几步坐会椅子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却不知他连手心里都是汗。
薛继加重了语调,又对跪在下边的妇人道:“你说,不必害怕。”
妇人抹去了眼泪,满目尽是恨意,说道:“草民的丈夫家中世代行医,不说算什么杏林高手,可也从没出过差错。前些月份何大人家中正妻有孕,请草民的丈夫前去诊脉,之后令他给夫人安胎。”
话到此处,方才擦去的泪似乎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妇人哭得动情,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谁知……就在上个月,本来胎儿已经稳定了,夫人却是夜里突然大出血,草民的丈夫去了一诊脉,孩子已经没了。”
妇人说到这儿薛继已经起了疑心,已经稳定的胎儿怎么会一夜之间没了?
“何夫人可是吃错了东西?”
妇人摇了摇头,又继续道:“没有,夫人的膳食都是近侍亲手烹饪的。何大人他一怒之下让人彻查,竟是污蔑了草民的丈夫!”
何大人怒了,狠狠拍着一旁桌案,指着她怒道:“休得胡言!分明就是他医术不精错方害人,什么就污蔑他了!”
妇人面上毫无惧意,又道:“草民见过丈夫开的药方,与你们放出来的那张分明就不一样,你们说我丈夫开的房子上有一味藏红花,你们按着方子抓的药,却不知整个乾州的药铺都未必有半钱藏红花!”
何大人还未来得及反驳,听她这番话已经有些糊涂了,他只知藏红花可令孕妇小产,关于其他是一概不知,为何说整个乾州未必有半钱?
薛继听到此处已经笑了,他相信妇人说的话是真的。藏红花是何物?医者不可能不认识,也不可能不了解,此物可致小产,却也是极其珍贵的药材,这等名贵之物乾州百姓必定享用不起,乾州的药铺商人也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何大人还摸不着头脑,辩了一句:“呵,不正是这半钱要了我儿的命!”
薛继笑出了声,啧啧轻叹一番,抓头看向了何大人。
“何大人,你府上为夫人抓药开销如何?”
何大人愣没听明白:“啊?就,就寻常价格,下官不曾细查。”
薛继稍稍挑了眉,眨眼功夫他心底已经有了定论。
“这就明白了,这位妇人的丈夫是冤枉的。”
何大人急了,指尖瞧着桌面,扭头瞪着薛继,怒道:“大人如此断案甚是武断!就凭此人一面之词就能断出冤情吗?”
薛继冷哼了一声,直起腰板看想他正色道:“何大人,你可知道……藏红花价同黄金啊。”
何大人自然是没听说过,一听就愣住了。
薛继话至此顿了顿,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不说你一个黎县知县,就是寻常一州长官的俸禄也未必消费的起,你说你按照方子给夫人抓药,其中有藏红花?何大人,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何大人家中不是富商也不学医,哪里懂得这些,被这一番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危机感涌上心间,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能为自己辩解的话。
“薛大人,下官知道您已经信了这疯婆子的话,可下官还是要说。”何大人站起身又一次走上前,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小产的是下官的妻子,死的是下官的儿子,没有人比下官更悲痛、更愤怒。”
说至此处,何大人手扶在了胸口处,眉毛拧作一团,一副痛心之极的神情,反问道:“下官有什么必要诬陷一个百姓、庇护真正的凶手?”
这话是何大人以人之情理在挣扎,却也问住了薛继。
妇人所言确实不假,她丈夫绝不可能在药方上开出藏红花,何夫人也不可能是因为服用藏红花小产的……可何知县是出于什么心理作这样的假证污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