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侯一听便明白了,于是转了头又问:“大理寺何人主事?”
冯济年一直站在一侧不曾出声,听到人传唤便恭恭敬敬上前:“老侯爷别来无恙,还是卑职。”
看到冯济年这张熟悉的面孔,定国侯总算露了些笑意,这是他熟悉的旧臣了,忠心自不必说,办事一板一眼不马虎不徇私,让他来办就最放心了。
“好好好,看见冯大人老夫就放心了。此事交给你来审理,圣上回朝之前老夫暂理朝政,诸位可还认同?”
此话一问出,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定国侯这封号中‘定国’二字不是平白得来的,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那一会不是定国侯顶着这天才没塌下来?如今一大把年岁了,竟是又劳烦他出山。
“这都谁的兵,该退的退了吧,还有地上的。啧啧,血溅紫宸殿,可真有你们的。”
定国侯看了看满地残局,哪里需要红毯子,鲜血便足够了,再说横尸遍野刀剑散落,哪里像是九重殿堂前的模样。
来回叹息了几声便叫百官散去,各自回府了。
自从定国侯到京中把控了朝局,长达四个月的人心浮动惶惶不安终于有所好转,京城城门经过整顿恢复了正常通行,那些商人有敞开了店铺做生意,说高了这就是百废俱兴。
定国侯命大理寺审问,一是将谋反一事定案,二是要审问出秦衡的去向,这人绝不可能好端端消失了,而遍观朝野能知道他去向的就只有褚邱一人,太子恐怕也被蒙在鼓里。
“侯爷,您要在旁听审吗?”大理寺堂前座椅桌案皆已摆好,冯济年欠身朝着定国侯拱手询问道,规矩礼数做得极其周全。
定国侯深知他心性,从来就是一丝不苟的人,为人谨慎恭逊,说了不必这么拘礼,他也从来没听过,于是也懒得再说了。“不必,老夫在屏风后听着便是,你只管问。”
冯济年只觉身上担子太沉,怎么也放不下心来,时辰一到升了堂,他正坐堂上俯视这位万人之上的丞相,拍响了惊堂木:“褚邱,何时开始密谋造反之事,坦白道来。”
褚邱一笑,丝毫不惧:“圣上驾崩,太子继位,合情合理,何来造反?”
果真又是这句。冯济年是不吃这套的:“你说圣上驾崩,从哪听来的信儿?怎么燕州将士都不知圣上驾崩你褚邱稳坐朝堂之上就敢闭眼妄言?”
褚邱嗤道:“燕州将士怎会不知?这不就是燕州送来的奏报?”
冯济年怒道:“休要胡言!近来数月安王与定国侯都在燕州军中,什么时候上过圣上驾崩的奏报!”
“老夫不知,反正奏报是燕州送来的。”
这就是要耍赖了,人老脸皮厚当冯济年辩不过他。
冯济年又道:“你口口声声说奏报,那奏报何在?”
褚邱头也不抬张口便说:“烧了。”
冯济年冷笑:“这么好的物证,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何必烧毁?”
褚邱道:“军中密报,向来是看完就烧。”
“老夫还不知大周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规矩,褚大人解释解释?”
话音一落,屏风后的定国侯走到了人前,冷着脸沉声逼问,一双鹰似的眼睛仿佛要把人穿透了。
褚邱心里的底气突然弱了些,咬着牙看了看眼前这人,不再言语。
“怎么不说了?听闻褚大人这些年在朝中也是虎虎生威,了不得啊。”
褚邱仍是闭口不言,甚至闭上了双眼,大有撒泼耍滑不听不看不知道的意思。
定国侯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啧啧暗叹,纸老虎?呵。
“不说话了?行,那就画押吧。”定国侯话说的轻飘飘的,就跟决定了今晚吃什么一样轻率。
这话落到褚邱耳朵里便让他惊诧了,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尽是疑惑和愤怒:“什么画押?老夫可一字未认!”
定国侯循着椅子坐下,悠闲的翘着腿饮了口茶,似笑非笑看着褚邱:“不说话不就是默认了?来吧画押吧,结案定罪上了刑场这一桩事就算结了,啧啧,大理寺这效率就是高。”
褚邱紧紧抠着掌心,指甲陷在皮肉里留下了四道月牙印子,牙关紧紧咬着不肯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老侯爷,莫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