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吉,宜嫁娶,忌出行。
时至亥时,抚远将军府仍人声鼎沸,宾朋满座,皆因今日乃是将军府嫡长子李赟大婚,迎娶文昌伯嫡女孙长宁的大喜日子。
大红灯笼高挂,红绸满院,喜烛将偌大将军府照的灯火通明。
相较于前院的热闹,后院便安静许多。
婚房内,新娘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床榻,交叠置于膝前的素手渐渐收紧,直至骨节发白,掌心渗出猩红血迹涓滴落于大红裙摆之上,留下一团洇晕开的暗色痕迹。
院儿里传来些许的**,候在外间的喜娘闻声出门查看。
孙长宁眸光晦涩幽暗,目不转睛盯着掌心深刻的月牙形伤口,耳边隐约听到院里说话的动静。
那些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孙长宁听不清,也不需要听清,因为这不妨碍她知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吱呀。
门被推开,孙长宁微微抬头,尽管有着红盖头遮挡,可她的目光却好似有穿透性一般直勾勾盯着进来的人。
“姐姐。”
轻柔的女子声在屋内响起,随后一袭鹅黄色裙摆走到她身边坐下。
听着这道声音,孙长宁眼神微一恍惚——
“你算什么东西?怎配嫁与我表哥!”
女人向来娇怯秀气的面容因为嫉妒变得格外扭曲,憎恶的目光尖锐如刀。
“就凭你这残花败柳的下贱身子还妄想成为表哥的妻子?还有你肚子里的野种,看着就叫人恶心!”
“没有人会知道是我做的。”
“只有我才配得上表哥,所以,去你该去的地方,带上你肚子里的野种。”
“孙长宁,因为你,文昌伯府满门抄斩,而你,要受车裂之刑。”
“表哥要迎娶我过门了。”
……
“姐姐?你怎的了?”
季媪伸手在盖头下晃了晃。
孙长宁回过神,嗓音有些沙哑道:“没事。”
“另外,”她略一停顿,“我已与檀郎成婚,按规矩来说,你合该称呼我一声嫂嫂才是。”
话音刚落,孙长宁便见季媪捏着绢帕的手骤然一紧。
片刻,季媪低声道:“我也是与姐姐一见如故,甚感亲厚,倒是忘了规矩,姐姐提醒的对。”
到底也是没唤一声嫂嫂。
孙长宁晓得她的心思,说这话不过就是想膈应她罢了。
前世被她算计不仅自己受车裂之刑含冤而死,还连累的家族满门被诛,而今老天垂怜令她重头来过,又岂会再任由她摆布?
盖头下温婉秀雅的面容逐渐阴冷,孙长宁唇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
她自认上辈子对上孝顺,对下恭谦,心怀仁德,从未做过任何恶事,凭什么落得那般凄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