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阿田,你死了,孩子也没了,那鹿辞奸贼更为高兴,更是得意!”
阿难走了过来,又说了一句佛语:“照水应是自愿就刑的。他应该和鹿辞说了条件。他一人死已足矣。你们的性命都是无虞的。照水是鹿辞首要心腹之患。他死了,对鹿辞来说,危机解除,他要树立名声,不会再对你们穷追不舍,痛下杀手了。”
阿难的话,更让阿田痛不欲生。
照水是成全别人,舍弃自我。
他虽还俗数年,但佛家思想的悲悯仁慈,从未远离他的内心。
阿田强迫自己冷静。
她抑制住巨大的痛苦。
她想起照水生前说过的话:鹿辞并不知晓她怀了身孕。若是自己率先闹出了动静。只怕鹿辞本想放自己一马的,恼羞之怒下,再次起了杀心。
没了照水的庇护,鹿辞杀她,如杀一只鸡,丝毫不费力。不仅是她,连同牛黄清岫一干人,都逃不脱鹿辞的魔掌!
“不错,我不能死。我不能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我要坚强活下去,将孩子生下。自然,仇是要报的!”她喃喃念了好几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几乎重复了千遍。
天色黯淡下来了。
本来好好的天气,一下狂风暴雨,还打起了雷。
看着豆大的雨点,哗啦啦而下,阿田担心照水的尸首提前腐烂,忍住万般伤心,将照水抬了回去。这一路,并不远,不过三里路程,但却是阿田人生中一个最艰难的时刻。
她不知道。
这短短三里的路,也是照水一生最最煎熬的时刻。
这份艰难、这份煎熬,胜过面对母亲和父亲的死亡。
他知道自己,深深辜负了阿田。
是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自己脱身假死。鹿辞才会放松警惕,才会露出马脚。
也只有阿田的那份悲痛,才能让鹿辞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这对阿田很残忍。
十足残忍。
他这是他所想到的最好法子了。
金蝉脱壳。
釜底抽薪。
非但对阿田残忍,对云翦,对玺宴,对所有关心他的人,都是一个巨大的悲痛和沉重的打击。
照水在心里喃喃:原谅我。很快,不会多长时间了。等我。速速将我入葬。等我离开虞山,回到云都。只要几天,我会还云国百姓一个清朗的天,还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当然,阿田,还有你,我此生最爱的女人,你跟着我一直飘零,一直漂泊,一直坎坷,一直动**……我发誓,我穷尽余生所有的力气,珍重你,善待你。
可是这些话,只能憋屈藏在肚子里,无法说出。
他自点了穴道,不管身体如何搬动,保持了僵硬不动。
阿田理她如此之近。
她的泪水,她的叹息,她的精疲力竭,她的心如死灰……照水都能感受到,都能触摸到。
为了让他的死状更显逼真,阿难师父更是给照水吞下了一粒药丸。服下这粒药丸,照水便无法做细微的表情了。
照水衣衫上的鲜血,当然不是真的人血。
而是他早就预备好的红色颜料。在和阿难上山寻觅紫桑之前,照水就将里外武装了一遍。正因为他知晓,今日上山,定会撞上鹿辞人马,所以他在道别时,看着阿田,神情才那般凝重。
搬弄照水的尸体中,阿田发现有一样东西,从他的袖中掉落下来。阿田捡起,是一束野草,无甚特别。不过,这也是照水留下的遗物了,好生珍重对待。
回到虞山。
云翦和玺宴早在院门的小道等立。
玺宴要照顾父皇,不然他早飞起腿儿赶向西山了。
云翦看着一行人抬着照水,艰难行走,面色都带着浓浓的悲伤,嘴里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云翦看下手帕,血竟是黑色的。
他心内冰冷一片。
看来……照水刻意瞒了他。
此前在皇宫,虽身体虚弱,哪怕就是命不久矣,就快见阎王了,他都未曾吐过这样颜色黑沉的血。他什么都不想说。
自己比照水年长了二十余年。兴许早就活腻活够了。
可照水那样年轻,他还不过二十多岁!
孽障、畜生!
云翦浑身抽搐,玺宴无法,只得将他搀扶进院。
阿难师父负责料理丧事。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让照水下葬。
穴道长时间封闭,对他身体不好。
他是虞山唯一知晓真实状况的人。
阿田觉得,如此就下葬了,太凉薄,内心不能接受。
“阿田,你忘了照水的嘱托了么?迟缓下葬,便是对他的不尊重。早早让尸体入土为安,方是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