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师父停止了动作,看着照水:“垂涎取到了吗?”
照水点点头,从袖中掏出小壶。
阿难打开闻了一闻,十分满意。“闻这垂涎的味道,我便知你捉的是一条就快成精的大鳝鱼。”
照水不否认。
“师父,先吃早饭。”
阿田有孕在身,依旧在忙碌,照水实在不忍。阿难师父来了,到底早餐要丰盛。还有皇上,一想到皇上命不久矣,此乃天定,非人力所能挽回,照水心里更觉难过。
这些,自然要瞒着云翦,不让他增加任何的心理负担。
身为臣子,他更要竭尽所能,让云翦余生不多的日子里,过得好,活得好,吃得好。
所以,在饮食上,更需细细地下工夫。
粥和红薯太过清简,还得有几样对胃口的小菜。
这些,他来料理。
来到虞山,他每日活动最多的地方,就是厨房了。这让照水觉得:一旦诸事皆定,功成身退,不当王爷和将军,凭着这练就的厨艺,也可当个好伙夫。若阿田愿意,他们可去一处或嘈杂或安逸的地方,开家饭馆客栈,日子也是过得一样的风生水起。
早饭完毕。
阿难师父就要给阿田治脸了。
每个人都很紧张。
玺宴一遍一遍地问阿难师父:可有十足十的把握?他担心,阿田的脸非但不能治好,兴许有更坏的可能。
真不敢想下去了。
“玺宴,要相信阿难师父。”
阿田坐在一张椅子上。阿难将随身携带的药盒展开,连同那个装了垂涎的小壶,用几种十分古怪的工具,用自己熬制的膏药和垂涎混在一起,不停地揉搓。
阿难不让看。
玺宴口无遮拦,对着胖胖的阿难,喜欢戏谑捉弄。阿难脾气好,也不与他计较。
但给阿田治脸,半点马虎不得。
阿难对着照水耳语了几句。照水便牵着玺宴的手,说道:“师父要干净清澈的溪水,你帮去取,如何?”
玺宴一口答应。
玺宴离开了。云翦也知在场不妥,去屋后散步了。
照水走到云翦身边,声音轻轻:“皇上,一会儿可要记得小憩,补个觉。”
云翦微微一笑:“好。阿田的脸若是治好了,告诉我。”
“皇上,一定的。”
照水鞠了一躬。
云翦既是皇帝,也是他的伯父。
这份感情,委实深厚。
自觉不自觉的,照水心里将云翦当做父亲般的存在。
看着云翦的背影,令照水又想起了父亲云翼。生时,和父亲多有芥蒂矛盾。那份纠葛,就算父亲离世,也未能完全消除。永远的遗憾了。
云翦不久于人世。对父亲云翼欠下的,尽悉补在云翦身上吧。
照水转过身。
屋后竹林被风吹得发出轻微的飒飒声。照水视线有些模糊。他放佛看见林中,有一男一女,朝自己走来。那是逝去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年轻时候,感情也不是不融洽。
昔日,康王府后的花园,也曾栽种了大片大片的竹林。听府上老人说,每天吃过晚饭,父亲便会拉着母亲的手,肩并肩地,在林中散步,依依相偎。
果真是父亲和母亲么?
照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睛湿润了。果然是父亲和母亲。他们在林中,缓缓行走,视若无人。
照水想走上前,轻唤一声。
但他止住了脚步。自己所看到的,并非真实,只是幻影。
一阵风吹过,幻影不见了。
照水擦掉眼泪,对着林子低喃:“父亲,母亲,你们地下永远安歇吧。我和阿田会过得很好。待回到云都,我到你们的坟前上香。”
说来不可思议。
当照水进屋,发现阿田的一张脸已经用白纱布包得紧密严实,只露眼睛鼻翼嘴巴在外。但照水看出来了,阿田的眼睛在笑。
“照水,我不疼的。”
她很懂照水的心思。
阿难就笑:“这不是我做过的最难的修复手术。阿田姑娘年轻,抹完了药膏,恢复会很快。”
其实,这掺和了垂涎的药膏涂在脸上,如刀子割皮肤,很疼很疼。
但阿田忍住了。
阿难也很佩服阿田的毅力。
“真的不疼?”照水怜惜。
“嗯。”
照水看出阿田的眼睫毛细微眨了一下,便知她说谎了。
如不疼,何需用白纱覆面?
待白纱取下后,才是她的脸结疤时。
阿难师父说过,此事需等上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