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见阿田。
等不及了。
鹿辞逃脱,也算照水的计中计。
且就让他苟延残喘一阵。将他丢出,可以引出鲍妃一干人,掉出里头的所有鱼虾鳖蟹,来个一网打尽,从此天下清平。
只是皇上云翦的状况,让照水担心。
他心内有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他要带云翦离开。离开皇宫。和玺宴一道,返回虞山小住。同行的,自然还有阿田。如清岫和红椹愿意,也可同来。至于牛黄红玉夫妇,也一样欢迎。
说来,照水对云翦的病情,还是不甘心。
在他心内,仍旧报了一丝幻想。云翦的病,来得古怪。那么,离开皇宫,是不是要好一些?虞山新鲜的空气,很适宜养病。
此时照水,仍未发现鲍妃投毒的证据。
不过,证据会有的。
他首要做的,是延长云翦的寿命。云翦同意出宫。照水暗中找了一个和皇帝云翦相似的替身,命他在寝宫呆着。
照水返回云都,对一百士兵皆有嘉奖。
那厢,鹿辞狼狈而归,自然气急败坏。鲍妃得知,更是捶桌痛骂。“这该是的照水,一而再、再而三败坏咱娘俩的好事!”
鲍妃脾气不好。这一生气,非但桌上所有物件都要摔落在地,连带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得遭殃。那一千侍从军,投降照水的有五分之四,剩余五分之一,伤的伤,死的死。
鹿辞担心母妃问起侍从军的下落,便主动邀功。“母妃,儿子找到冷琴了,她已经死在儿子的手下,儿子亲手杀了她,母妃从此可放心了。”
此言一出,果然鲍妃眉头舒展。
“她,果真死了?”
“儿子射的飞镖,飞镖沾了毒液。她不死也得死。”鹿辞逃离时,冷琴已然奄奄一息了。她若能活,那真是春水倒流,雨水倒涨了。
鲍妃也就放心了。听着外面小宫女被鞭笞的哀求声,便令停止。“行了。明日若再犯错,再打不迟。”这小宫女进宫不久,不懂伺候,干活时,不慎将桌上一只花瓶打碎。这就惹恼了鲍妃。小宫女被责打整整八十大鞭,遍身伤痕。
风和日丽。
越是大战在即,照水越显轻松。不得不装作轻松。若他整日凝重,那么跟随的人更是紧张不安。轻松自如,举重若轻,却也是大将所为,大将风度。
照水在康王府里外设了三层掩护的人。那牛黄从府邸仆人处得知:顾绣蓉死了,早被鸾蟾杀死了。尸体不知在哪个乱坟岗。
牛黄一听,又遗憾又安慰。
遗憾的是,不能亲手杀了仇人。安慰的是,恶人终死在恶人的手里。
他带着红玉,回了老家一趟。在娘的坟头,又上香又磕头的,泪流满面。“娘,儿子找到仇人了。仇人溜得快,她死了。娘,你可安息了,早早投胎吧,投个好人家,来生再不受苦!”
牛黄磕头,红玉跟着磕头。
牛黄上香,红玉接着上。
“娘,儿子明年再来。到了明年,儿子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让你高兴高兴。”
此言一出,红玉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想告诉牛黄,这一辈子,自己可能无法生育了,都是那妓院的老鸨祸害的。但她怕扫了牛黄的兴,不敢开口。
阿田回云都,还是住进了王府。
这一次,她不再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世事变幻。事易时移。她的内心强大而又安定。对于自己有缺陷的外貌,她已然全然不在乎。对着王府旧人,也想以本来面目相见的。
照水也无所谓。
相貌就是一具体皮囊。
他爱的,是阿田的内在。
不过,府邸的仆人都是凡人,他们虽善良,但也会私下品评议论,这就无端给阿田带来困扰。所以,他婉转含蓄,还是提醒阿田,将遮面的纱巾戴上为好。反正,在王府也不会呆多久,十余天后,就要返回虞山了。
照水怀念虞山。
毕竟,他在虞山度过人生的青春岁月。
他怀念虞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连面目可憎的村人,在他脑中也变得可爱淳朴起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考虑到寺庙窄小,照水已经命人重新修缮,又在周围家建了几间屋子,栽种了花草竹树。前后小路用鹅卵石重新铺就。下雨也不会湿滑。
皇帝云翦是来养病的。
照水刻意要将他从死路拉回。云翦日夜需用人参吊气。没了人参,几乎奄奄一息,顷刻就要毙命。
他对云翦大胆提出建议:停止用药。也不服人参。一日三餐如常。多食素。每天早晚坚持散步。站不动,可由人搀扶。
云翦惊异。起先摇头。
但照水坚持。
“皇上,或许,您本就无病。”
云翦终于发出一声艰难低叹:“都吊人参了,岂能说无病?照水,我就快死了……”
“皇上,御医的诊断或许有误呢,或许就是无中生有呢?您不如搏一搏。停止喝那些来历不明的苦药,停止吃人参,改吃饭菜。饭菜才是真正滋养人的。”
阿田爷爷已经不在,但留下一本医书。医书的原本被大火烧毁,这是阿田重新誊写拓印的。阿田将医书赠给照水。照水一页一页细细翻阅。他发现皇上的所谓病情,根本无病。说白了,就是抑郁所致的忧伤,引起的食欲不振。
所谓的风寒,就是误诊。
如此一来,云翦整整吃错了十年的苦药,浑不自知。
云翦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那些盆花就是证据。虽都是鲍妃宫里送来的,但目前并未抓获什么人证。仅有物证,证据还不充分。
“皇上,您跟我走一趟!若您不得好,那我愿陪您一起死!”照水诚恳相求,他坚信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