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
“你需谨慎,鹿辞狡诈……”
“我知道。”
“你还需……还需……”阿田心里满是关心的话,关键时刻,却如鲠在喉,半句也说不出来了。想说的很多很多。她不想照水有事。她希望他平安,平安返回云都。阿田忽觉,就留下来,陪他作战,也未尝不好。红椹和红玉安全就行了。“照水,要么我陪着你。你一定能赢的。我看着你赢。”阿田低着嗓子,目光坚定沉静。
“不,我不要你留下。作战从来都是男人的事。”照水伸手,轻抚阿田的脸。阿田的右脸依旧秀美,可左脸却坑洼一片。照水抚摸的正是阿田的左脸。在他眼中,阿田还是一样好看。
“可是,我担心你啊。”
“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短暂沉默。
阿田叹了气。
“好。我先走一步,照顾好红玉和红椹,还有清岫。”
“嗯。”
前方,就有一辆马车。那是云翦特意为阿田备的。云翦听说侄儿有这样一位患难余共的红颜知己,也甚感动。云翦虽为帝王,但从无门户之见。从来不以出身论英雄,那么对佳人也更应如此。这个叫阿田的姑娘,在玺宴嘴里,简直被夸上了天。玺宴与自己说话,也会谈起照水。谈起照水,自会说起阿田。在玺宴眼里,阿田就是一个完人。什么都会,什么都来得。当然,玺宴并不知阿田面容被毁一事。他告诉父皇:叶阿田就是云国顶顶好看的姑娘,绝世大美人一个。诗词书画来得,采桑种蚕来得,刺绣纺绩来得。他吹得,自然有些过。究竟阿田与文采上还逊色几分。
云翦知自己支撑不了几日了。但他口里吊了人参,一时半会的,与性命无碍。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能和自己最爱的儿子,闲聊几句,已感幸福。
玺宴说,云翦听。
偶尔,说累了,贴身老太监便会过来,奉上香茶,还有果子点心。玺宴就吃果子点心。经历了一场腹泻,他与饮食上,小心谨慎了许多。鲍妃再送,他收下。但转身,便找个地方倒了。
云翦吃不下东西。他很消瘦。
他只喝参汤。
此番,阿田离开照水,和红椹红玉,连同清岫,坐在一辆大马车内。红椹扶着清岫的头,用帕子擦拭他脸上的污痕。红玉依旧昏迷。阿田便将车帘放下。
照水看向她,而后,挥了挥手,笑了一笑,举重若轻。
阿田也挥了挥手。
马夫即刻驾马离开林子。
马车疾快。车内异常颠簸。阿田等人的身躯晃来晃去,呼吸难受。但阿田明白,马夫是惧附近有什么埋伏,所以不得不快。
阿田的身子颠簸,心里颠颠。
虽说胜算很大,但战场瞬息万变。万一……鹿辞使出什么诡计,照水疏忽了没有防备呢?
马车已经驶出数里之外。阿田也不能再提折回去之类的话。
已近黄昏。
天色将暗。
鹿辞的人马一步步后退。
照水手下的一百名士兵,如有神助。那五千禁卫军,竟未起多大作用。头目在照水的授意下,只在旁收了武器,监督巡场。
“将军,你这一百名士兵,我看一人可抵数十,一个一个都似战场的老手了。我手下的禁卫军,论实战能力,也并不能比得过他们。”
这些话,并无一丝恭维的成分。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衰而竭。
这一百名士兵,见有增援,索性放开了手脚,个个都发誓要大干一场。
不消多言,照水很满意。
满意之中,又带骄傲。这一百名士兵,算来并不是他的嫡系。真正的嫡系还在边关效力。这一百名士兵,是他临时招募而来,但也日夜操练,也算相处日久,彼此感情深厚。
鹿辞渐渐露出颓势。
他指挥不力,只是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嚷。军心涣散。一千人中,竟有起了降意的。真的有人投降了。只因这一千人中的兵士,有的是那五千禁卫军的手足兄弟,许多都沾亲带故,亲戚关系。照水命人劝降。只要主动投降,一概不砍头,照旧收编了,发放军饷。
鹿辞更恼火了。
他叫来顾三,命他带队,从照水包围的死路中,杀出一条血路。
顾三提着刀,颤抖大喊一声,无人听他的。
顾三再喊,还是无人听。
军心一旦涣散,一旦有人投降,那就指挥不动了。
顾三沮丧看向鹿辞。鹿辞便提着刀,作势架在顾三头顶:“往日你的威风哪去了?被逮了一次,抽了你的筋了,扒了你的皮了,这般没用起来?”
那顾三怕鹿辞责骂,但更怕被活捉。他颓丧着脸:“殿下,咱们的人少呀……这会儿,要也有个五千八千的人马就好了……”
鹿辞狠踢了他一脚。
“你个猪脑袋,眼下是保命要紧。你想个辙,将我安全带离燕子矶。等我返回云都,再领兵前来!”鹿辞结交的,都是文臣。他回云都,其实借不到兵了。就算有武将肯借,也借不到精壮得力的。但他不认命。他自诩宫里有母妃接应,天真认为,总有人会投诚,递交投名状,与他们精兵好马。
鹿辞想保命。
他想弃这一千人与不顾,自己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