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一说,阿田不能不问了。
她停下纺车,轻声问:“那絮娘,是你杀了吧?她其实早死了吧?”
清岫一怔。
可他不愿意隐瞒阿田。
“不错。絮娘的确死了。是我杀了她。她逼急了我,我忍不住就动手了。”
阿田沉默了一会。
那絮娘也该死。只是,她该由官府捉去,由衙门判罪定罚。是死罪还是活罪,都该由衙门说了算。清岫杀了人,那便是犯法。
“我杀絮娘,正是我走火入魔最为严重时。真是控制不了自己。你要报官,我随你去。”
阿田继续沉默。
“真的。反正没了一条手臂,活着也是痛苦,不如让我早点死了。”
阿田站了起身。
“清岫,你好没趣!你要死好活,是你自己的事!既然想死,有何必说什么谢我爷爷的话?我爷爷也更不该救你!”
清岫有些糊涂。
“阿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旦絮娘的尸首找着了,我左不过还是死。早死晚死都要死,那索性去自首!”
阿田转过身来。
“如此死了,岂不窝囊?”
“窝囊?”清岫苦笑,“不错,我这一生果然也就窝囊,窝囊之极。”
“你可以不窝囊的。”
“那……请指教!”
“你可去建功立业,兴许能戴罪立功。眼下照水缺人,你为何不等伤好了再去找他?以他宽宏的为人,难道还会睚眦必报?”
阿田是给清岫指路子。
“我已然是废人了,如何再给照水效力?只怕他愿意收留我,我也要惭愧逃离的。”清岫不傻,他有自知之明。
阿田就叹息。“谁说你是废人?你缺了一只胳膊,但你还有另一只。另一只胳膊仍旧可以拿剑。”
“是么?我还可以练剑?”眼下他正练习单手吃饭、穿衣,做一些简单的日常动作。
几天过去。
红椹就和清岫熟悉了。
她见清岫无替换的衣裳,还亲手缝了一件素色的衣衫,叫清岫换上。他身上的破衣,红椹又拿去缝补洗晒了。
这令阿田觉得不对。
红椹……是不是喜欢上了清岫?
一天之中,她大半时间,都和清岫在一起。不是陪他散步,便是和他聊天。文邈看在眼里,不说什么。
日久生情。患难见真情。
不错,清岫醒悟过来,也移了性情,对阿田不再那般痴念了。
他的生活起居离不开红椹。
起初,他唤她“红椹姑娘”,熟悉了,也便如阿田,叫她“红椹”。
眼看清岫的伤势一日日地好了。文邈便叫他过来吃饭,提醒他:该离开岛了。“年轻人,我这儿不养闲人,也无闲人可养。这座岛,是我避世隐居的地方,不是你这样的人住得的。你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吧。”
文邈备下丰盛的菜肴,还给他一点儿盘缠。
红椹却颇舍不得,抢先说道:“岛主爷爷,清岫哥哥的伤还没全好呢。万一行走半路,伤口复发,化脓了怎么办?”
清岫哥哥?
阿田不禁和爷爷对看了一眼。
这声“哥哥”,红椹叫得极为亲密。
文邈就咳了咳:“红椹,爷爷的医术还用着你怀疑吗?他一个成年男子,整日窝在我的小岛,对着你们两个大姑娘,外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文邈打出这个幌子。
他是世外高人,其实哪会在乎世俗之人的评论?不过借此话,打发清岫走罢了。
“爷爷,清岫还是留下吧。我收到飞鸽的信了,过几天,照水会来。若照水愿意,他们可一起走。”阿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