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阿田入岛匆忙。岛上除了栽种的竹树,也有桑。只是这桑树材质普通,不是名贵红桑,更不是虞山山中的黑桑。岛上桑树矮小,比灌木丛略高一点。所幸结出的桑果汁水饱满,入口甘甜,采摘下来,洗干净了,放入草篮,也算一味果子。
文邈告诉阿田,这岛上还有一名女子,年纪和阿田差不多,名叫红椹。她本是一名船家女,因父母出了江难,无家可归,就被他收留在岛上。红椹行船送他一位旧友去滁州,又去老家访亲,一月后才回。“你若见了她,定能和她相处融洽。红椹虽不识字,但性子憨厚朴实,从此你们可以作伴。”
这些话,阿田都听在心里。
照水轻松寻到了文邈的住处。他是被一群小鸡的咯咯声,吸引了,跟着小鸡小鸭进了一个院子的。一看院前的竹竿上晾晒的衣裙,照水激动不已。那却是阿田的衣服。
他将脚步放轻放慢了。
院内,一个妙龄少女,身着青色粗裙,坐在竹凳上,正专心地纺线。吱呀一声,茅棚的门开了,一个精神矍铄须发皆白的白衣老者,拿了个笸箩走了出来。笸箩内是晒的红艳的枸杞。
不用说,这位出世高人,就是文邈。
阿田见爷爷出来了,便起身去角落的茶炉倒茶。文邈接过,喝了几口,也和阿田说了几句什么,阿田就嫣然一笑,气氛极为融洽。
阿田的微笑,让照水如沐春风。
文邈已经发现了岛上有客。他看向院门,朗声而道:“何人在外?只管进来!只要是正人君子,老朽我一概欢迎!”
他声音想如洪钟,听得阿田一怔。
谁在外面?
这一抬头,恰好照水推门而入。阳光之下,两个人的眼睛就对上了。
移不开眼。移不开眼。
阿田是意外,是惊喜。照水是激动,是哽咽。
“照水……”
“阿田……”
两人情发一心,同时呼唤。
文邈呵呵一笑。他走了过来,打量照水:“不错!闻名遐迩的云国康王云景逸将军,抛弃繁忙事务,亲临小岛,真是蓬荜生辉啊!”
“爷爷!”照水对文邈异常礼貌,他两手都提了礼物,此刻更将礼物献上。
文邈就摇头微笑:“放下,且都放下。再让老朽好好看看你。”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文邈看孙女婿,也是越看越欢喜。他和云翼无甚交集,因而不知他有一个出家为僧的儿子。看着照水气宇轩昂,英姿勃发,和自己的孙女儿站在一处,真正一对璧人。文邈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缝。
他知道阿田吃了许多苦。也知道照水多有照拂阿田。
他们之间不是一见钟情,却似更为弥坚的日久生情。
虽只见了一面,但文邈对他,是十足的全然的放心。
照水发现,虽不见了阿田不过半月,就已然察觉她气质上的改变。文邈是高人,琴诗书画诗词歌舞无所不通。他会**。阿田又极为聪颖,短短半月,已懂五律,会画几笔简单的写意,更能作五言七言绝句,更兼清新小词。阿田的样貌就变得温婉娴雅。
文邈知他二人,见面定有诸多话要说。因就道:“贤孙婿,爷爷去林子里采一点新鲜的蘑菇,你们坐下慢慢说。”
阿田就请爷爷不必忙碌。“爷爷,照水当过和尚,他一向茹素,饮食上清淡惯了。”
文邈就摸着胡子笑:“丫头,蘑菇是荤还是素?”
文邈笑话阿田太过高兴,都不知蘑菇是雨后而出的素食了。
阿田害羞低下头,她是真的忘情。见了照水,心头的喜悦翻滚而出。小岛遍地青翠,遍地繁花,到处鸟鸣。可她一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的眼底,只有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