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来信了?
牛黄不识几个字。这封信还是他路过驿站,一个骑马的邮差避雨躲在里头喝水小憩,牛黄恰好也进去躲雨,邮差就问他可认得叶阿田?
阿田打开信,落款果然是照水。虽照水还了俗,但私下里,阿田依旧唤他照水。照水也说不必改。以前怎样叫,现在还怎样叫。
她揣着信,还是回房读去了。这是私人的事。欢喜和哀愁,思念和牵挂,她并不想让牛黄和絮娘看见。
见字如面。
能看到照水的字,已然很好。
如今,她已能完整地读完一整封信了。
劳作间隙,每日不忘习字,不忘读书。照水说的对,多读点书,总归是好事。遇事的时候,可以不必慌忙,想想那书上是怎么说的,照之行施,想来总不会出什么错。
照水说他人在边关,一切安好。吃的好,睡的好,不日就会回来。信封里,照水还细心藏了一朵绽放在边关的黄色迎春花。他且还在落款处添了一笔:此花,我与汝共赏,便也如同在一起了。等我。
阿田将迎春花瓣托在掌心,放在鼻尖深深闻了一闻。不是腊梅,胜似腊梅。淡雅、幽香、素洁。
她是将房门阖上的,可不妨絮娘推了开,进来了。
“照水与你说了什么?可念与我听听。我们女人家,可没机会去什么边关。究竟边关什么风土,一概不知。”
絮娘也不识几个字。
阿田说过教她的。可她不仅不学,反而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出言讽刺:“女人么,日后找个好郎君就行了。识那么多字,难道还能当先生?”
如是几次,阿田也就作罢。
阿田就将信封好了,淡淡地:“没说什么风土。不过一封家书。”
“家书?阿田,你真好意思,如今连他的妾室都不是,通房丫头也比不上,何来的家书?”
阿田一听,自悔失言,也红了脸。
那牛黄也在外头问,照水信里说了什么?
阿田就很窘迫。都是私语,不方便说出口。可叹牛黄粗莽,不懂回避。絮娘轻浮,不知轻重。
一抬眼,透过轩窗,看着外边雨停了,天边现出一抹红,知是晚霞了,就道:“雨后空气清新。牛黄,你回得正好,如此正可去山里再摘些松茸。”
照水爱吃松茸。
不如,就多多采摘松茸,晒干了,给照水寄去。
这样的活儿,阿田心知絮娘是不愿干的,因就道:“你在屋里呆着,一会儿大蛇回来了,喂它水喝。”
这一日日的,絮娘已然不惧大蛇了。
但大蛇仍旧好捉弄絮娘,时不时地,吓唬她,在背后袭击。
絮娘一下跳了起来:“我跟你去。谁要喂它?”
晚上。
劳累了一天的阿田,睡得极香。
闭上眼,渐入梦境,却是梦见了擂鼓震天号角长鸣的战场。战斗激烈,你死我活。人仰马翻中,一个头戴红缨头盔的年轻将军,正举着长戟奋力杀敌。可一个不慎,他的后肩就被一个偷袭者砍了一刀,殷血渗透了肩背,头盔也跌落。
转身的瞬间,阿田发现,他就是照水。边关一月,他的头发长了一些,可一双眼睛变得深沉又忧郁,他忍住剧痛,可却抵挡不住一群人的进攻,从马上摔落。如雨的长剑,一齐对准了他的前胸。
“啊……”阿田一下惊醒,大汗淋漓。
这是一个噩梦。
里间的絮娘惊醒了,极不耐烦地瞪眼,打个呵欠:“阿田,你烦不烦,是不是你男人走了,你熬不住,夜里叫春?”
阿田不理,下榻点了灯,眉心紧蹙,心里思怔:常言道,梦都是反的。我梦见照水遭遇不测,实则是他打仗顺利,无往不利。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披着衣服,熬到了天亮。
话说,那照水在边关,确实遇到了麻烦。云国积弱已数十年,要想凭一夕之功,就能顺利收复失地,谈何容易?
第一战,照水告捷。
第二战,照水失利。
第三战,照水依旧被动。
如此一来,那洛国的国君就大宴文臣武将,与宫廷之中,嘲笑云国将士的无能。
这一日,他在打仗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看着沙堆,想着如何退敌,就听账外有人报:“将军,康王爷到!”
照水一惊。
他以为,云翼来边关不过戏言,却不想这却是真的。
从云都出发至边关,星夜奔驰,自是辛苦,照水出账迎接,但神情寡淡。
“父亲不需来。”照水请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