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禅房,关上门,那厢絮娘和牛黄还在唧唧歪歪。阿田就一叹:“照水,你歇息,我看着你。”
照水就握着她的手:“你睡榻上。我在一旁看着你。”
“这怎可?你需要休养。”
“我无碍的。看着你,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
既冲破了樊篱,照水的心里已无任何阻碍了。在他眼里,阿田是多么美好的姑娘!唯一遗憾的,是她仍旧需要多识字读书。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此地,自无人教授与他。想来想去,不如给她一些书籍,让她自学。阿田聪颖。如实在不行,他就去请采桑镇的一位私塾先生,让阿田每月一旬去上课。
再一个,就是给她留丰足的银子,与她度日。
半夜时分,阿田熬不住,伏在床榻旁打起了盹。照水就起来,将她抱了在榻上。自己则靠在一张椅背上,闭目养神。
翌日,天明。
他推开禅房的门,去找牛黄。
牛黄昨晚是靠在灶台过夜的。照水问他何故?
“俺睡不惯佛堂,一闭眼,俺老做噩梦,怕。”牛黄解释:睡佛堂还不如睡厨房,躺在草垛上,让他想起小时候,睡在娘的怀里。
照水就告诉他:“你喜欢就行。牛黄,过几日我要走了。我要去边关。实话与你说了,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还俗了。我的俗家名叫云景逸。我是康王的长子。如今云国边关告急,我不能不坐视不管。”看着牛黄一副瞪大眼不敢相信的样子,照水就按住他的肩头,继续道,“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阿田。你是男子,又有力气,也能保护阿田。你常回来看她,我方放心。这寺庙是住和尚的,如今我既还俗,且又要远行,不能不辞而别,还是要通知附近村民,方才周全。这庙也要修葺一下,改成普通的村居。牛黄,你有勇无谋,脾气又躁,不会与人相处,这是缺点,望你以后都能改了。”
照水说了很多。牛黄都听傻了。
他呆呆了半日,吞了口唾沫:“爹爹呀,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来头。王爷的儿子,那是啥,公子,还是世子?反正都是爷!”
“在离开之前,我需给阿田一笔银子。”
“恩人……不,世子爷爷……俺照顾阿田,俺啥都会,阿田啥都不要干,俺来做饭,种菜,养鱼,挖笋子……阿田是俺妹子,这当哥哥的,照顾妹子不是该的嘛。”牛黄捉住照水的手,捣蒜般地点头。
“我了解阿田,让她不干活,太难了。反正,你多留点心,帮衬帮衬。”
照水又告诉牛黄,说自己要去一个地方,取银票,黄昏时回来。若阿田问起,就说采桑镇找郎中换药去了,休要担心。
牛黄就感叹了。“你对阿田,是真上心。以前俺就看出来了,只不敢说,毕竟你是和尚。俺替阿田高兴啊。”牛黄又拉住照水,说自己早煮了一锅稀粥:“你吃点儿东西,空肚子出行容易得病。俺以前讨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就得了心口疼的毛病,还是遇到一个道人,给了我一帖药,这才好了。”
牛黄虽然粗莽,但到底粗中有细。
照水就喝了半碗稀粥,匆匆出去了。
阿田困倦,这一觉就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一起身,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榻上,照水却不见了。
她忙出去寻找。
牛黄就道:“他走啦,说要去兑换银子。阿田,他待你是真上心啊,你终身有靠啦。”牛黄其实很惭愧,毕竟他以前对阿田还是存过一点念想的。“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原来他竟是世子爷,皇亲国戚啊!俺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能与这样的贵人交往!”牛黄还啧啧地感叹起来,此番他心里,对照水是更忠心了。
阿田就低了头,怅怅地:“我倒希望,他出身普通人家。”
她心里压力重重,但一时又不能对牛黄启口。想了想,只得转过话题:“你走时,和絮娘打个招呼。你俩个,以后还是要见面的,不要弄成个仇人。”
牛黄一提絮娘就气不打一处来。“阿田,俺没错。俺看,这女子不是啥善人,和你不是一路人。”
“她没处去。虽然她毛病不少,但到底是弱女子。且先这样吧。”
“反正你得小心。”
牛黄又给阿田盛粥,将炉膛里烤的红薯扒拉出来,掰开了,递给她。
二人正吃着早饭,那絮娘就摔门进来了。“哟,阿田,吃早饭也不叫我一声呀?咦,和尚怎地不见?他不在,你就和这臭汉子这样亲热,头碰头地喝粥,不怕和尚嫉妒?”这糙汉子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哪看不上,可对阿田却又另番模样。絮娘就着了恼。一边说,一边将摘下的几只茄子怒气冲冲地往灶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了。
牛黄异常看不惯她的横样子,哼了一声,起身就揪住絮娘的头发:“你这蠢货,休要造谣!”他使的劲儿大,絮娘的头发就散下来了,木簪子也掉在地上,折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