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这练习书法和养蚕植桑之间,到底有无关联?沐家的人虽然都不在世上了,但观音蚕真的就此灭绝了吗?”和尚还是不信。
道人就一叹。
“这世上,已无观音蚕。”
“果真没有?”
“照水,何必执着。我还是那句话,有缘既来,无缘即去。只要你勤学苦练,悟出这沐家的书法精髓,你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和尚吃惊。“我……练习的,竟然都是沐家的书法?”
“不错。那些名帖,也都是沐家的祖辈先人所书。”
“沐家是云国养蚕世家,这个世人皆知。但与书法……”
道人就喟叹:“沐家的女人擅长养蚕,男人则擅长书法。男书女蚕,这个习俗已经沿袭了几代了。罢了,不说了,如今沐家的人都不在了,说这个话题也是伤感。”
照水神色更是凝重愤懑。“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替沐家三十余口人报仇!”
道人默然看了照水一会。“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有些事,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从某一个角度说,你的父亲云翼未必就是凶手……”
“什么?不!我不信!”照水激烈摇头。
“这段旧事,我也在查。”
“哪需再查?云翼就是凶手!他自己都承认的!”照水更是紧紧捏着拳头。
忽地,小庙上空就响起几声鸽子咕咕的声音。
这是道人豢养的鸽子。若无事,这鸽子不会飞来。
“过几日,我再来瞧你。”
和尚也只能不留。
待离开小庙时,道人忽转头看向阿田:“姑娘,有劳你继续照水和尚了。”
“和尚哥哥救了我,我照顾他,应该的。”
阿田本想说“照水”二字,但话到嘴边,情不自禁地就改成了“和尚哥哥”,且叫得充满了感情,引得道人不由深深看了她几眼。
这一晚,照水出了一身汗,起床吃了点阿田熬的豆粥,感觉好些了。
他要去睡佛堂,但阿田哪里肯?
“我去和絮娘挤挤,一晚上就对付了。”
照水见阿田不睡地铺了,也就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灯光之下,和尚看向阿田的一双眼睛格外动人。这世间,不分男女,总是在生病时最虚弱最脆弱。
“我不辛苦。”
阿田又递照水热水,方才离去。
翌日。照水仍在酣睡。天还没亮,公鸡刚打第一声鸣叫,阿田就早早起来了。
她手头缺一些碎银。今日天气尚好,她想去菜地拔些萝卜,摘些豆荚,放在箩筐里,背到集市上卖了。
“阿田,我要和你一起。”
“你真的愿意?”
“我喜欢热闹。”
“那好。”
阿田也想有个帮手。卖掉这些新鲜的菜蔬,再从集市赶回,正好给和尚做早饭。阿田利落,不一会儿工夫,就摘了满满一箩筐。她将一个小点的箩筐让絮娘背着。絮娘一边走,一边吃萝卜,两不耽误。
阿田就叹:“再这样吃下去,只怕到了集市,萝卜都没了。”
絮娘就嚷委屈:“阿田,我不是故意的。我胃口大,打小儿就能吃,这可怨不得我。”
待到了集市,絮娘又嚷着要吃豆花油条,孩子一般。阿田看着她的腿钉子一样地钉在一家豆浆铺来不走了,只好叫她里头去吃,她付钱。
萝卜豆荚卖的很顺利。品相好,价钱也不贵。加之阿田和善,轻言巧语的,一眨眼的功夫,箩筐就空了。
不想今日,竟是不宜出门。
照水的同父异母弟鸾蟾,今儿个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集市。上一回,鸾蟾被照水扔进水里,被大蛇吓得不轻,回去还请了大夫,很吃了几贴药。
那云翼见他,终日魂不守舍的,以为又去哪处勾栏瓦肆流连了,又是痛斥一番。鸾蟾挨了骂,心里更忿忿。
他尤其愤怒的是,照水都出家了,但云翼仍旧将康王嫡长子的名头给了他。这就意味着,牢康王一旦去世,袭爵的人,不是他鸾蟾,而是照水。
“照水,我就不信我哪点儿不如你?你娘在世时,压得我娘死死的。你出家了,但康王府的好处,爹爹都替你留着,替你保管着。你到底要欺压我到什么时候?我与你,虽都姓云,但却是不共戴天!”鸾蟾恨恨拍着桌子,茶盏果盘的摔得粉碎,吓得外头伺候的丫鬟大气儿不敢出。
今日这鸾蟾,就是故意经集市来虞山的。
一想起照水那秃驴,堕入空门,却霸着一个美娇娘,这念经和行房可是一样不落下呀。那村姑娘竟是个绝色,不弄了来,终身引以为憾哪。
好了疮疤忘了疼。
“照水,你的女人,我偏要夺了来,日日**……给我生娃,给我骑来给我打!”此番,鸾蟾美衣华服地往胭脂铺前一站,阴森森一笑。
不偏不倚地,那厢絮娘也正蠢蠢地过来了。
“阿田,你给我买胭脂好不好?以前我虽是丫鬟,但天天可是脂粉不离脸,我很爱美的。”絮娘拖着阿田,硬把她拖向胭脂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