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1534心里一突，对方不仅认识他，还发现了他变成胡得这件事，可1534想不通，为什么要见面？如果想要策反他，目前他们的这种交流方式就很安全，特情处绝对不会发现他一直跟彼得洛夫的人有联系，见面反而容易暴露，有什么必须要见面的理由吗？
1534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抛弃了鼠标，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哒哒的声音还把他自己惹烦了。
“1534。”
在1534走神的时候，温庭烟忽然来了。他走近的时候，1534没有多想，立即把别的页面切过来，挡住了那张照片和对话。
温庭烟自然注意到了他欲盖弥彰的奇怪举动，但他没看清楚屏幕上的东西，只当作1534不想被他看到又在跟人祖安对线。
“下班吗？”
“嗯，走吧。”1534立即关上电脑站起身，从文件堆里挖出手机，“走吧。”
“怎么了？”温庭烟扶住差点倒塌的文件小山，仔细观察1534的神色。
1534很快镇定，他完美地恢复了机器人一般的克制，没有流露一丁点不该流露的情绪。“没什么，回去吧。”
温庭烟仔仔细细看着他，知道1534是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饿吗？吃宵夜吗？”
1534其实不太有胃口，但他不想温庭烟担心，“吃。”
“想吃什么？”
“你定吧。”1534心不在焉地。
温庭烟见他表情淡淡，像套着面具一样无懈可击，却没发现自己一直被他拉着手走，这在温庭烟眼里实在反常得太明显了。
“在想什么？”
“嗯？”1534回过神，低头，往回抽手，1534看向不远处的小楼，这已经快到宿舍了，“我们这样走了一路？”
“嗯。”温庭烟收紧手，没让1534把手抽回，甚至用力拽了一下，缩短了两人的距离。他微微低下头，“在想什么？”
1534缓缓仰起脸，温庭烟的呼吸似乎与他的交织在一起，脸上的温度攀升，1534还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忽然想起了在医院里那个让他慌张无措的拥抱。“感情处理器”让他能礼貌应对别人、那份文档教会他如何靠近别人，却没有那一条数据能告诉他在别人不遗余力向他示好时该怎么办。
可能不是脸热，是脑中的cpu过载了吧。路灯下温庭烟的神情格外温柔，1534就像突然捡到一份大礼包的人，怀着渴望和期待，却不敢拆开，生怕自己拆了别人的礼包，短暂拥有后又要失去。
温庭烟任由他看着自己，他欣赏着1534眼里纯粹的喜爱和困惑，也不催促1534回答他，似乎答案并不重要。
但1534渐渐敛住呼吸，他觉得温庭烟很狡猾，用一种“什么都知道了”的眼神看着他，用温柔的包容无声地推着他往前走。
“我......”
温庭烟确实是故意的，他在车站就已经想清楚了，喜欢是不会骗人的，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喜欢1534，既然喜欢了，就要正视摆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以及1534本身的问题。
1534不接受特情处给他安排心理医生，特情处找温庭烟谈过，希望温庭烟破例帮1534治疗，甚至1534都表示，如果是温庭烟，他可以试着接受。但温庭烟还是拒绝了，他要追求1534，他对1534的感情只会影响治疗，而且他能感觉到，1534渴望的不是治愈，而是有人关心他，在乎他，爱他。
温庭烟自认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他不会把1534从深渊里拉出来，又把他推回去，所以温庭烟态度认真，步步为营，用见缝插针的温柔、充满心机的包容，一点一点化解1534的顾虑。
“......在想晚上训练的事，赛天宝差点失控。”1534没有再挣开温庭烟的手，只是回避了他的视线。
“我听说了，但应该没事，有连榷在。”温庭烟听出来他没有说实话。
“嗯。”
“走了。”
1534悄悄松了口气。
温庭烟不着急，他可以等，不止是让他思绪不定的事，还有1534隐藏不言的过去，温庭烟一直在等1534主动开口的那一天。
“......”1534被他牵着往前走，视线从温庭烟的脖子，往下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这种不言语的体贴也很狡猾，特情处的人没有细查就接纳了他，对他过去的身份、协助彼得洛夫做了什么，都没有再详细盘查，1534知道，是温庭烟替他顶了那些压力。
他想要用胡得的身份展开真正的新的人生，温庭烟知道，所以也很努力地帮他。所以......
所以，他是胡得，也可以是1534，但他不能是闻意。闻意早就死了，闻意做过的事，也应该化作不复存在的飞烟。
晚上1534又做梦了：
【“太棒了。”彼得洛夫欣赏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里藏着对青春的嫉妒和渴望，“你还这么年轻，却又这样的本事，真是太棒了。”
“......”闻意对这个大胡子外国人一点兴趣没有，但对方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意，我听说你想做智能管家，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你的第一位客人呢？”
闻意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目前只在研究阶段，开发完成需要至少五到十年。”
“我相信你需要的时间比估算的要短。”
“技术好的人不止我一个......”
“别急着拒绝，看看这个。”彼得洛夫拿出一份文件。“里头是我们的要求。”
闻意花了十分钟阅读那几页纸，“安保方面的智能控制系统？只需要防入侵和能处理简单数据就行？找我做也可以吧？”
但你的脑子比别人都年轻啊，彼得洛夫在心里无声慨叹，他的身体总有衰老的时候，他也需要容器，就像梁稚那样，物色这么久，只有闻意入了他的眼。
“这个系统要用在一座巨大的建筑上，它得保全建筑的安全和建筑里所有电脑的安全，它要像一只眼睛，无时不刻地盯着建筑里的人才行。我觉得只有你能做出让人惊艳的作品。”
闻意考虑着。
“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不太好吧。”彼得洛夫忽然道。
闻意抬眼看他，眼里多了审视和警惕。
“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也不好，所有我很理解你。我们是同类。”彼得洛夫眼神真挚：“你不想改变你父亲对你的看法吗？”
“你想要报复他吗？”
闻意无聊地收回目光，顶着桌子看。闻寅的公司似乎出了点问题，他与彼得洛夫单独会面前，闻寅第一次对他那般恳求，要他答应彼得洛夫的所有要求。
“我做的是能让人类展开新生的伟大事业，你不想要摆脱泥潭，开展新的人生吗？”
“......我答应你。”
———
“太棒了！凯恩真的太棒了！意，你有一颗谁都比不上的脑袋！”
“......”闻意这几年都住在基地里，变得更加冷漠。他的身形拔高许多，凌乱的作息和糟糕的饮食习惯让他看起来有些虚胖，容貌依旧俊美，甚至更加惊艳，像泥沙下的金砾，越冲刷越耀眼。与亮眼的相貌正相反，他的内心充斥这暗黑的浓雾。“结束了，我能离开基地了吧。”
“可你父亲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什么意思？”闻意皱眉：“劳务合同吗？不合法的话......”
“不，不，不是劳动合同。”彼得洛夫拿出一份文件，“你已经属于我了，你父亲把你交到我手上时，监护权一并转给我了。”
闻意感觉体温一点一点流失，冷得他想打颤。白纸上的黑字变成一个个转圈圈的漩涡，想要把吸进去。
“这不成立。”闻意试图与他谈判，彼得洛夫笑笑，“那些申请文书和合作文书都是假的，只有这份监护权转让的文件是真的具有法律效力的。”
“哪些文书？”闻意忽然顿住了，为了完成凯恩，他入侵了许多国家的机密系统用做测验，但是彼得洛夫保证过，不会有事，所以他才......想到自己帮彼得洛夫窃取了机密，恶意攻击多国机要局，他身上背负的多项罪则，估计早就是国际通缉犯了。
“除了留在基地，你还能去哪呢？”
闻意早就知道了彼得洛夫不是什么正常人，跟一个疯子，是没有话说的，他愤怒地掀桌而起，彼得洛夫却一点不在意。
“意，你恨你父亲吧？那个男人为了钱断送了你的一生，不过没关系，我帮你报仇了。”彼得洛夫笑笑，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看，正好缺实验体，他意外的不错呢。”
彼得洛夫搬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一颗脑袋浸泡在微黄的**里，闻意看着那颗脑袋，陌生又熟悉。
“漂亮吧？”
玻璃罐里的人头保存良好，睁着的眼睛里仿佛还能看见闻寅死去那一刻的茫然和惊诧。】
“......34！1534！”
1534猛地睁开眼睛，对上温庭烟担忧的眼神。他想抬手擦一擦额头，冷汗让他很不舒服，一动才发觉浑身无力。
温庭烟见他醒来，松了口气，替他擦了脸，又倒来温水喂他，“做噩梦了？”
1534还没有完全回过神，他不知道闻寅是怎么死在彼得洛夫手里的，在凯恩完成后，早就对他的头有兴趣的彼得洛夫迫不及待行动了，他从“闻意”变成了“1534”，本就灰暗的人生堕入了更深的深渊。他常常会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但不论怎么思索，他最终也只是露出茫然的神情，常常想象自己以同样的表情被定格在玻璃罐里。
“梦都是假的。”
不是的，都是真的，都是发生过的。实验体会随着实验进程渐渐忘记自己，却能在想起来后常常在梦中看见真实的记忆。
温庭烟坐在1534的床边，两人的距离很近，1534稍微一动，两人就能挨上。1534主动握住温庭烟的手，忽然很想说些什么。
“我......”
温庭烟心里一跳，意识到1534可能要说的事，轻轻握住1534的手，用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微凉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