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芥更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对裴渊明视若兄弟手足,握着他的手说:“你回来的不容易,抽空来趟古家,我来为你接风洗尘。”
裴渊明拱了拱手:“多谢古兄,古叔叔的事情,还请节哀。”
古德去世,厚礼下葬。陛下恩荫子女,古芥担任兵部侍郎,并夺情处置令他不必守孝三年。
古芥说:“父亲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回长安,回来了就好。”
崔锋问:“朝廷派人去接你,怎么你却是从另一条路回来的?害我们好等。”
裴渊明沉重地说:“说来话长,此番回来殊为不易。”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有不同,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朝堂下的剑拔弩张,都是他殊为不易的缘故。
“虽然路途坎坷不容易,但也不要去怨恨。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国子监祭酒捋着胡须说道。
几位与他年龄相仿,地位颇高的官员点头附和。
裴渊明垂眸:“是。”
吏部尚书示意小官员前去呈上少卿的官印官服,尚书的手放在托盘上,说:“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你可明白?”
裴渊明轻声:“明白。”
吏部尚书拿开了手,裴渊明双手握着托盘,少卿的官印在夕阳下散发着黯淡的光。
崔锋凉凉地说:“尚书说的有道理,君子立身处世就像射箭一样,射不中,不怪靶子不正,只怪自己箭术不行。”
李文花一直沉默着,冷眼旁观。
所有人都知道裴渊明一定内心有怨,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有怨,但所有人都在警告他不要生怨。
裴渊明生没生怨气她不知道,但她满肚子的怨气。
裴渊明低眉敛目:“是,只怪我自己。”
古芥脸色难看,却无法说什么。
这么多人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是受到了授意,来告诫裴渊明的。能授意他们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那高高在上的陛下。
气氛有些僵硬,礼部官员表示,陛下已经赐下府邸,请裴大人前往。
裴渊明向大家告了罪,表示以后会登门拜访,然后就翻身上马。
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一所府宅,院子不算大,二进院,但经过修整还算精致。
屋里没有仆人,礼部小官送到之后便离开了。
夫妻两个在陌生的新家面面相觑。
李文花问:“你真的不怨吗?”
裴渊明看着院落中树木上的鸟说:“我此生最喜欢的就是精卫。”
“精卫填海吗?”
“鸟有偿冤者,终年抱寸诚。
口衔山石细,心望海波平。
渺渺功难见,区区命已轻。
人皆讥造次,我独赏专精。
岂计休无日,惟应尽此生。
何惭刺客传,不著报雠名。”
裴渊明喜欢的这首诗,赞美着立志复仇、终生不逾的坚毅,就如同他内心的想法,以德报怨,何以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