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明拦住了沈春喋喋不休地追问,直接请沈骗子送客。
沈春温和地说:“外边大雪封门,我纵然身上披着兽皮大氅,腿冻的都快没知觉了,进了屋烤了火才勉强缓过来。看在我送了这么多药的份上,也该留一留客吧。”
她顶着裴渊明的脸,面容被毁,看着分外诡异,说起话来总是轻轻松松,完全看不出她像她话里说的那么艰难。
沈骗子起身:“师姐跟我去苗苗那吧,让他们两个夫妻说说话,咱们两个也好叙叙旧。”
沈春慢吞吞地说:“我其实不大爱同你讲话。”
沈骗子亲热地搀扶住她,“师姐,咱们两个中间有些误会,说清楚了就还是亲姐弟。”
他将人拽走了。
裴渊明帮李文花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好好休息。”
李文花喝过药后发了发汗,病情缓和了很多,因为连日都在睡,此刻睡不着,倒在他的怀里,说:“你也会疑惑我对待奴隶的方式吗?”
裴渊明:“你很善良。”
李文花:“其实我没有想从他们身上索取点什么,或者说他们已经给我提供了足够多的东西,让我产生感激。”
裴渊明问:“你想救他们吗?”
李文花说:“我救不了,他们是时代的产物。但我偶尔会想一想,能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我仍旧没想过要获得什么。我听人说过一句话,享受革命利益的从来不是革命者。”
“嗯。”裴渊明听她嗓子有些哑了,盛了一些水给她喝。
李文花有些颓废:“我是不是在跟你说我荒谬的事情?”
裴渊明搂着她,说:“突厥有一段时间是废除奴隶制的,因为秦三世打过来了,陛下痛恨奴隶制,他说:‘我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来过。’有人曾在草原上做出过努力,并不只你一人孤军奋战,你的想法也并不荒诞,如果没人能理解,也仅仅是因为理解你的人在百年千年以前。”
李文花噗嗤一笑:“这句话是他抄的,是切.格瓦拉的名言。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我感觉秦三世离我就不远了,不再是你们口中高高在上的英雄。”
裴渊明想了想,说:“沈春追问你,并不是不信任你,或者是质疑你目的的初衷。她只是无法理解你们,又为你们的相似感觉到兴奋。”
李文花:“其实……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多年来没想通的困惑,就在她一句话里得到了答案。
“但是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我认为秦三世可能是个天才,清华博士的智商。或者来自什么先进的时代,手里握着什么先进武器,所以他才能力挽狂澜。而我两手空空,啥也不是,要等着裴大人来救。”李文花打了个比方:“我和他的差距,可能就是裴大人和崔锋的差距。”
裴渊明一衡量:“那差的有点多了。”
李文花丧气地说:“是啊,我只是见过光,不代表我能带来光。”
裴渊明在她肩颈处蹭了蹭,“你全身都是光。”
李文花:“真的吗?”
裴渊明:“真的,你每天忙忙碌碌,轰轰烈烈。”
李文花:“忙忙碌碌的游手好闲,轰轰烈烈的平庸无能。”
裴渊明在她胳肢窝里抓了一下,“不许自怨自艾,我嘴笨,哄不来你。”
李文花笑道:“你之前找茬的时候,我可都哄你了。”
裴渊明只好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会弹琴,找到了琴,我可以弹给你听。”
李文花:“你弹琴那我就喝酒,这算不算是喝花酒?”
裴渊明无奈:“你非要占我便宜。”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