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莫烬从涵音山房回到怜清宫时已是丑时,怜清宫诺大的宫阁静悄悄的,只有花枝弄影,虫鸟低鸣。他刚一进屋就清晰地感觉屋中有人,目光微敛,闪过一丝凌厉,轻步掠到床前一把就掀开了床帏,却是归海莫凌的脸映入了眼帘,似乎正睡得香甜。
听到动静归海莫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手揉了揉眼睛,见归海莫烬站在床边儿,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月光,身上似乎还带着夜晚的露水清霜,一股清新扑面而来。
“四哥啊,什么时辰了?”
归海莫烬抿唇摇头,将床幔挂好,回身走至桌前,抬手拿了茶杯倒了两杯茶,把一杯递给归海莫凌,这才在桌前坐下。
“丑时了,你怎么又跑我这里来了,这怜清宫怎么说也是内廷,以后注意点。”指责的话语却透着关心。
归海莫凌起身半坐在**,靠着窗棂喝了口茶,这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回道。
“四哥去哪里了?这都快上早朝了。宫宴还没结束你就没了影儿,也不怕父皇生气,我不来看看不放心。四哥,今日在宴上父皇到底是何意啊?”
“何意?哼,投石问路。”归海莫烬轻哼,神色有些的恼意。
“父皇在试探四哥?”归海莫凌显然也是猜到了一些,并不显得惊讶,略微蹙眉看向归海莫烬。房中没有点灯,月色透过窗户洒了一些凉薄的光在这屋中,他只觉得归海莫烬的身影隐在夜色下说不出的凌然,如一把暗夜归鞘的利剑,隐有寒意破鞘而出。
“恩,怕是父皇知道了我们带尘儿去北舞渡的事情,那日人多嘴杂是我疏忽了。这些年朝局多变,邹顾两家争锋,俨然各呈一党,朝中大臣争相跟风,太子结党钻营,谋贪大位,可无奈势单力薄。戴相观望多年,三方皆不依从,如今戴府可谓众方关注,戴府的态度可谓直接决定朝堂风向,父皇又岂会不在意。你也知道这几年父皇不是没有给我赐过婚,虽不是在郑重场合,但私下也提及过三次,第一次是英国公之女,第二次乃廖太傅之女,第三次为承掅王的郡主,此三人皆是一品大员,表面风光,德高望重,可却皆无实际职权,皆是空职。而这次却是朝堂举足轻重的左相,岂会有真?父皇已经容我统兵多年,兵权在握,你又与我交好,我与你外祖父亦师亦父,父皇又岂会在此时允我和尘儿的婚事……父皇对我奏请彻查空额的批语是‘常年拥兵,居功自傲,尔欲行专断之权乎?’今日怕不是为我赐婚而是提醒我该交兵权了。”
归海莫烬沉吟一下才又接着道:“这几年父皇越来越多疑,今日就算我应允,父皇也不会当真赐婚,怕是就该着手对付我们了,戴府也难幸免。何况邹顾两家又岂会坐等此事成真?戴相也未必就愿意将尘儿嫁我,毕竟在朝的大臣看,我归海莫烬纵有万般能耐,纵使军权在握,也是个身上流着一半异族血的皇子,平生显贵也不过如此了,岂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归海莫凌蹙眉,起身也坐在了桌前,颇为疑虑地道:“父皇怎么会突然如此忌惮起四哥来了?那虎翼军的事情还查不查?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是突然,这些年北地还算太平,父皇连连催我回京,怕是早就有意收回兵权了。前段时间叶染失踪,我曾动用过黑翊军,时间紧迫,动作难免大了点,父皇可能知道了这事儿。至于虎翼军的事,一定要查,这事不查不能震慑朝野,父皇生辰,泰山封禅,举朝前往陪都。这些事情下来到明年此时你们户部还能拨出多少银两出来?一旦有战事,海天粮草不济,就得落败,这事不管父皇什么意思,我都要查。”归海莫烬轻叩桌面。
“那四哥准备怎么办?”
“改日交了兵符再说,省得一个个惦记着,安了父皇的心也好誊出手来查这吃空额的事。”归海莫烬不以为意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