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留还是走,怕不是她们能说了算的。
她正要给老太太喂药,只见一直枯瘦的手从帐中伸出,一掌打翻了药碗。
“日日吃这狗尿一样难闻的东西,这病也不见起色,不如死了算了!”
周嬷嬷不说话,只跪在地上,轻轻拾着碎瓷片。
姜晋身子朝账内斜了些:“母亲,宁儿来看你了!”
老太太似是病糊涂了,喘了口粗气,又缓缓问道:“哪个宁儿?是像猫一样瘦弱那个,还是像狼一样凶狠那个?”
姜晋看了眼姜宁:“母亲,是您的孙女,宁儿?”
不知老太太嘟囔些什么,只听她宝儿、宝儿的叫着。
她走过去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见她瘦得只剩骨头,从前的怨气,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可**那人似乎死也不愿意放过她,枯瘦的眼眶牢牢盯着姜宁:“你来做什么?这个家都被你们娘儿两搬空了,如今是想来取我这几两骨头吗?”
她不同于氏搭话,只又接了一碗药过来,温声细语说道:“祖母,不吃药是不会好的,别耍小孩子脾性了,白白叫父亲操心。”
如今的老太太,怕是就算人还活着,一颗心也死了大半了,眼见姜家繁华起,又见姜家到了落幕时,还能强撑一口气,也算是刚强。
姜宁淡淡说道:“祖母实在不必过于忧心,不仅姜家落幕,就连白水城,也无药可救了!”
于氏笑得可怖:“是啊,咱们都完了,白白叫你和你娘这两个贱蹄子占了便宜,这姜家的财产尽数叫你们裹带走了,你们就是豺狼虎豹,就是来偷抢咱们姜家的。”
姜宁也笑了:“祖母这话可就说错了,若是我母亲不随父亲到这白水城来,她依旧是京城权贵人家的大小姐,可你们姜家,却什么都不是,你们是靠我母亲发家的,您托我母亲的福,享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该知足了!”
她将一勺药灌到老太太嘴边,可于氏咬紧了牙关,那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姜晋接过药碗,哀怨的看着眼前得势的女儿:“你祖母已是半只脚入了黄土的人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她轻声道:“做人讲究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便是死,有些话也是要说清楚的。”
老太太那铁爪似的手似是要伸过来拽她,可被姜宁躲过了,她便又重重摔回了儿子怀里。
姜宁轻叹一口气:“今日来,宁儿本也不是来看您的,不过是母亲仁义,做不到见死不救,来让我助父亲渡过难关而已,咱们父女要说的事儿,祖母也就不必听了!”
说完,她拜了一拜,便出了院子。
周嬷嬷奉上一盏茶,姜宁端起来尝了一口,如今连她也能尝出来了,这分明是陈茶的味道。
许是白水城战乱,外头的东西进不来,只能用这库里的旧茶充数了,又或是姜家已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便连茶水吃些什么,也顾不得细致。
好容易将老太太安抚好,姜晋才走出来。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如今还来提这些做什么?我是对不住你母亲,可如今也得留在这儿遭难了,这便是我的报应吧!”
这么多年,母亲终于等来了“对不住”这三个字,可却不能亲耳听见,实在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