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晋正为此事头大呢,可她看了眼姜宁来的方向:“家里不是派了人守着你吗?怎么不见他们通传,你就自个儿起身,还跑出去了?”
姜宁答非所问道:“父亲,女儿现在长大了!”
这意思是,你这糟老头子你可管不住我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姜晋摸了摸鼻子道:“女儿,不瞒你说,刘振陆那案子实在是审得漂亮,这案子都上达大理寺卿魏葺政大人耳朵里了,魏大人下了文书,夸你父亲公平公正,大开先河,既听之与民又信之与民,就连白水城的老百姓,也夸你父亲我为民所思、为名所考。”
姜宁笑了:“那是当然,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华夏几千年积累的治国理政智慧,还不够他一小县丞治理白水城么!
姜晋想了又想:“此话言之有理,只是当下,通判大人那头该如何交代?”
眼下,刘镇陆是必须得放出来了,这几日衙门口都是浩浩汤汤的老百姓,说要亲眼看着这位大英雄出来。哪怕他想做些小动作,也躲不过老百姓的眼睛呀!
这姜宁,说话做事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官场上的事情她又确实拿捏得十分准确,今日姜晋有求于人,也只能拉;姜宁自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只不过现在可不是倾囊相授的时候,她娇声道:“父亲,既回到家,那咱们就别说您在外头主持公道,为民请命的事儿了,现下家里头正有桩案子等着您办呢!”
“为民请命?”是个好词儿,他记下了,不过这家里能有什么事儿?
他犹疑道:“你是说三姨娘那屋子的事儿?”
姜宁点点头。
可他想起前日里姜宁信誓旦旦地说汪姨娘是凶手时那样子,姜晋就有些害怕,这姜宁的脾气他一向琢磨不透,可却知道,她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更何况如今她身边的人都带齐了,又扛了个大东西,定是有备而来,反倒把他整得心虚。
姜晋想要蒙混过去,只能说道:“三姨娘既好好儿的,那咱们就别追究了!”
她正色道:“那可不行,此事若不查清,那我母亲头上可不是等同被人扣了屎盆子?还有素心嬷嬷,至今还被扣着呢,若要不追究也行,那就说明汪姨娘血口喷人,她自己就是凶手,你们就得放了素心嬷嬷,把汪云春重打五十大棍给关进去。”
那糟老头子连连摆手:“你汪姨娘她心高气傲,这如何使得,若要关她,不是等于要她的命吗?”
“这有什么,谁又不是没被关过,您说是吧?”
她这话问得旁边路过打水的丫头都替姜晋害臊,谁不知道,大小姐前些年可是三天被大打,两头被小打,打完了就给关起来。
姜晋臊红了脸,又想起政事还得靠姜宁,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回书房再说。”
姜宁转身交代着后头的张义和张运二人:“把他给我扛到书房里去。”
她又招手喊来几个正在做杂活的小厮:“你们几个,去给老太太、夫人、汪姨娘、二姨娘、大哥都传话,让他们去书房,父亲有事相商。”
姜晋满脸的不耐烦:“你喊这么多人过去做甚?”
“人少了,这一两句话可说不清楚。”姜宁说着,径自去了书房。
姜晋只得在后头匆匆跟上。
不对呀,真么时候他竟被这孩子牵着鼻子走了?
二人到了书房,姜宁自顾自地烧了壶热水,给姜晋泡了壶上好的热茶。
她说道:“蜀地盛产雀舌,这茶叶便是大哥从巴蜀带回来孝敬您的吧?这样好的茶,我可见也没见过,更不知道咱们家也有这东西。”
雀舌以茶叶嫩芽制作而成,因为其形状小巧,就像小鸟的舌头而得名。
那头的姜晋翻着桌上的《京都纪要》,哼了声:“嗯!”
他又说到:“你大哥最是孝顺,不管走到哪儿,见了吃的穿的,总要给你祖母,还有我与汪姨娘带些回来。”
说到这儿,他心上仿佛又层薄膜被掀开了似的,怎么这些年他好像失忆了似的,这家里头其他人的事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唯独西苑母子三人,仿佛被他遗忘了。
他喝了口茶汤:“怎么往日里入口回甘的雀舌,今日竟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