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皇后去世,皇帝突然觉得乏味,内宠虽然也多,但少了心尖尖上的那一个,他开始无限回味两个人的过去,越发为逝去的青春悲伤。
李玉作为奴才最重要的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意,投其所好,一直在为陛下寻找貌美聪慧的女子,可惜能入陛下法眼的女子太少。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争宠,谁也没想到一个尼姑居然得了陛下的垂怜。
好花要有绿叶来衬,在一群老尼姑当中,她美丽的让人不免惋惜年纪轻轻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大好的岁月白白浪费。
皇帝当时不动声色,后来去了观戏台,点了出思凡。
《思凡》是昆曲《孽海记》中的一折戏曲剧目。
写小尼姑色空,年幼时多病,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色空不耐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尼庵。
戏子站在台上,身段繁重,姿态多变,唱腔细腻:“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李玉多会揣摩陛下的心意,顿时就听出点猫腻来,找了个机会便传了漂亮的小尼姑来殿里为陛下讲经。
钱葳蕤只是临时充当尼姑,抱佛脚似的读了几本经书,哪里会讲经,只是念经而已。
她念的经,是裴衍楷特意帮她挑的,念得战战兢兢,心有忧虑便不会魅惑讨好,克己守礼。
“舍利弗,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舍利弗,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说阿弥陀佛,执持名号。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乱。其人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现在其前。是人终时,心不颠倒,即得往生阿弥陀佛国土。舍利弗,我见是利,故说此言。若有众生闻是说者,应当发愿,生彼国土。”
皇帝坐在宝座上,闭着眼睛用指尖按着太阳穴轻轻的揉着,说:“皇后生前就爱拜佛,依你所说,那她一定是登上净土了。”
钱葳蕤特别紧张,低着头:“慈悲之人必登西方世界。”
皇帝喃喃:“皇后已经解脱,可朕不得解脱。”
钱葳蕤大着胆子说:“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皇帝睁眼凝视着她:“朕不想孤身一人,朕和皇后来生还有缘分吗?”
李玉为小尼姑捏了把汗,这个问题十分不好回答,因为太过于虚无缥缈,说能陛下未必会信,说不能又恐会惹陛下生气。
还好钱葳蕤有两分机灵,用佛曰来代替回答:“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下令册封钱葳蕤为缘生法师,命她仔细为皇后娘娘祈福。
钱葳蕤双手合十,感谢陛下。等她离开了两仪殿,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眼底茫然无措。
陛下并没有宠幸她,反而给了法师的册封,父母和誉王的打算是不是落空了?难道她要当一辈子的尼姑?穿一辈子的粗布麻衣?
送她出来的李玉看出了她的忧虑,卖了个好:“法师,您只要做好自己,福气迟早会降临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皇帝害人赏赐了她许多锦缎华服,与她尼姑的身份不符,她斟酌再三,收下便压在了箱底,并未穿华衣。
待皇帝去往长乐宫祭奠皇后,见着她仍旧着粗布麻衣,便问:“为何不换新衣裳?”
钱葳蕤回答:“礼佛之人不宜衣着奢华。”
皇帝点了点头便走了。
不久后,再次召见了她,这次是在寝殿,天色已暗,皇帝身着睡衣,来回徘徊。
殿内除了李玉,再无其他人,空旷的寝殿四面竖立的多宝阁,金莲掐丝杯、彩漆瓷瓶、鹿犀杯、纯金明王像、白玉弥勒佛、羊脂白玉碗、金凤衔珠灯,那些寻常人能得一两件的珍宝,在皇帝这儿不要钱的摆满了墙,做装点玩乐,这些死物摆在那一动不动便扑面而来给人一股压力。
钱葳蕤跪下请安,“贫尼参见陛下。”
皇帝停下的脚步,低头看她,声音透着沉稳的平静:“你今年多大了?”
钱葳蕤回答:“贫尼今年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