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早朝时,四皇子随着朝臣们一并离开乾清宫。
他在江沅自杀后,便搬出了含冰殿,如今已经可以自由的行走,但双腿不如从前那般强劲有力。然而在宽大的官服下,漆黑的皂靴一蹬,没人能发现他平静外表下的异样。
所有的官员都在和他说话,他们轻声交谈,周围若有似无的凝聚成了一个小团体。
“四弟。”
太子叫了一声,四皇子闻讯止步。周围的大臣见状纷纷散去,但又没走的太远,都能回头张望。
二人站在一起,四皇子的身量要比太子高半个头。
四皇子早些年因为不爱读书,还去军营里历练过,有着些许的行伍之气,干练利落眉宇间还有股精神气,“参见太子。”
虽说是兄弟,但两人模样上一点都不像。
太子一向宽厚,相由心生,脸像个面团一样白嫩,眼眉温和,就连那咄咄逼人的明黄色穿在他身上也不透着半点压迫感。他说:“不必多礼,四弟的身体可好些了?”
四皇子冷着脸:“死不了就是了。”
太子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叹了口气,情真意切解说:“四弟,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你在宫中猎苑落马真的不是我所为,还有后来有人推誉王妃下水也不是我干的,我从未想过害你性命。你我是兄弟,年纪相仿一起长大,大哥在世时,因得你我是庶出,没少刁难,你一直护着我,这份情我从小记到大。”
四皇子问:“那乐仪毁我和玉王妃名声,你知道吗?”
太子沉默片刻,说:“一开始不知道,后来闹大了才知道了。”
“你总是后知后觉,别人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四皇子嘲讽一笑:“这样你就永远是善良仁德的太子殿下。”
太子有些无措的羞愧,讷讷道:“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做。”
四皇子无所谓道:“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既不敢做好事,也不敢做坏事,那些大臣捧着你聚在你身边不就是因为你的性格好嘛。君主软弱,臣子无忧,所以他们会拼了命的保你,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反正你是太子,自然有人替你做。”
太子的神态凝重:“你我之间一定要剑拔弩张吗?我不想。”
“这不是太子殿下想不想的问题,是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赢,使和平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四皇子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请允许臣弟告辞。”
太子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袖子。
皇长子是原配所生,两岁便被立为储君,极其看不上他们这些庶出,尤其宠妃的儿子,因此没少刁难,甚至是下杀手。那个时候四皇子会尽力维护他,他很依赖四皇子,总是伸手攥着他的袖子。
过去和现在的画面有些重叠,还是那双手,还是那个衣袖,但人已经不一样了。
太子说:“我还以为大哥去世后,咱们两个会很好。我们的确也很好,在没有落马这件事情之前,你外出办差都会给我捎当地的特产。”
四皇子:“大哥倒是去世了,但争储并没有结束。它不过是龟缩起来,被淹没在‘三子同死’的恐惧中,悄悄躲在兄友弟恭的无害畅想里,利用朝臣们的胆怯掩蔽。但那都是暂时的,很快它就会重新复发,因为人们对它带来死亡的恐惧很短暂,贪婪和欲望有着黑洞洞的眼睛,还有血盆大口,我不想被吃掉。”
历来争储,争的是皇位,最顶级的权力之争,血腥而残忍。
从表面上看是皇子们的争斗,实际上也是朝野各股政治势力的角斗,无数人都盼着重新洗牌的机会上位。
胜者为王,败者尸骨无存,于是每一个卷进来的人都是抛家舍命的争,一步不退,背后就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