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她口气儿,并不是真怨怪,话中可听不出二分真挚来。
坐在火亢上的罗绣花自然也清楚她娘亲并不是真怨怨她。
可是她还是鼻管中呵出一下不屑,冷嘲道:
“她算哪门子的长辈儿呀?是逢年过节给过我封红嘞?还是平常没事儿送我衣衫首饰嘞?她想当我的长辈儿。
亦是不瞧瞧她自己啥身份。
呵!”
出乎意料的,薛氏并没对罗绣花的说辞有些微的微词。
想来,她心头亦是这样觉的的。
她家儿子是远近驰名的秀才大人,她女儿是镇子上顶大的康家少夫人。
章婆娘在她面前儿算个什么?不便是跑跑腿,使用使用当枪使的丑角儿么。
她嘴巴上说章婆娘算作是她女儿的长辈儿,可心头可不承认,倘若真便这样承认了,岂非说,章婆娘是跟她一个辈儿份儿的么?
依照寻常人家而言,她们辈儿份儿是一般的,可止不住她会生孩儿呀,她生的孩儿,不管男女,放眼十里八乡,全都是顶优秀的。
因此薛氏心头从不觉的章婆娘有权利跟她平起平坐。
“娘亲,我不等了,你要她来。”
绣花气呵呵地有些急躁。
口中这“她”自然指的是无盐。
“额”这下子,薛氏有些张口结舌了,倘若先前那在罗家祖宅中的淑芬的话,她要她干啥,她铁定不敢推辞的。
可如今这无盐,她还真是有些拿不许唻……
忙宽慰边上儿这小祖宗:
“莫急。
娘亲去章家人里瞧瞧去。”
“去章家人里有啥用!呵!娘亲,你就通知那女的,要她来见我。”
罗绣花愈发的不像话了,
“令二房的俩死小子去叫。”
薛氏听闻是令二房的人去叫,心头那一根弦暂且松懈下来……也好,便要二房的人去试探试探那端的态度。
如果能叫过来,那顶好不过了。
可如果吃瘪那亦是二房倒血霉催的,不干她的事儿!
薛氏才高兴片刻嘞,那端门边就窜来一个影儿,
“大姐,要我去叫。”
罗绣娟就冲出。
“不可”
“行!就要你去!咱绣娟最能干了。”
薛氏才想说“不可以”便给罗绣花的声响盖住了。
薛氏还想说什么,罗绣娟一遛烟儿,便拔腿跑了。
屋儿中,留下神色两异的娘俩。
好久,薛氏才微微吐出俩字:
“为什么?”
罗绣花木着脸反问:
“啥为什么?”
“她是你亲小妹,一母同袍的亲小妹。”
这一回,罗绣花笑了:
“是呀。
亲小妹。
一母同袍的亲小妹。
全都是同一个父亲同一个娘亲,为啥我要这样倒血霉地嫁到康家去,为啥是我?为啥不是她?!”
薛氏的心凶狠抽了一下,讷讷讲了句:
“你如今不是过的蛮好的么……?”
岂知,罗绣花听了这话,不仅没跟薛氏一块感叹世事儿无常,艰涩全都过去了。
薛氏的话就似是压沉木船的最终一根稻草一般,全然地刺激了罗绣花。
她刹那间拔高嗓门儿,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尖利的嗓音直戳薛氏的心肠。
“过的好?这是哪门子的好?娘亲,你知道起先我嫁过去时是抱着啥样的心情嫁过去的么?你知道我是给压着成亲的么?你瞧到了么?官人他身子不好,成婚的喜堂上唯有新娘子没新郎!娘亲。
一个女子,一生成亲的大事儿,这一生就那样一转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