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颜输棠躺在窗前的锦塌上,细细翻看夹在手记里的信笺。信笺字迹刚劲有力,汪洋闳肆般豪迈凛然,绝非柔性的祖母手笔。
她通篇看完公冶衣的肺腑之言与所有的付出,眼眶水雾氤氲。内心深受震撼,从不知男子能情深至此。
颜输棠抬眸望向夕阳西下的凄凉之景,火红的光辉被黯然的夜堪堪吞噬。
由衷感慨匆匆而逝的光阴不足百年,蹉跎与否顷刻间不再重要,留下永久的遗憾才是真正的痛苦。
她沉浸在未曾经历过,亲眼见识的悲情中,没能注意到身后的卫廉轻步走来。
“你怎落泪了?”卫廉伸手拭去颜输棠情不自禁滚落在脸上的泪珠。
“太宗皇帝竟如此爱祖母。”
“此事我知道,外祖父常对天空唏嘘。”
“我祖父也时常如此。那是因祖母喜欢对天倾诉愁苦,她此生最喜欢看的美景是天。”
卫廉见了她温雅敏感的一面,不去管顾长辈们已逝去的青春年华,直接收了她手中的手记。
他坐到窗扇敞开的锦塌前,颜输棠背部倚靠着他温暖宽厚的胸膛,观望黯淡蓝空上浮现的第一颗星辰。明亮的星星在状若鲸的云团里,犹如它灵动的眼睛。
颜输棠起伏动**的心绪由他抚平,突兀记起来,“今日十七了?”
卫廉沉声道:“十八,你记岔了。”
她闻言,不由对某件事尚付阙疑,惶恐之余有些手足无措。
次日,北市青鸾街上。
颜输棠抱着装药材的锦盒,手腕上缠了两圈地虎的狗链,正往清心馆的方向去。灵芝等人忙着照顾馆内人,近来不少服食五石散的达官显贵主动登门。
瞿白与林七戒散卓见成效,故而引来早存心思的众人。
地虎骤然不受管束,一边狂吠,一边扯着链子往前扑。
“颜输棠。”一道威严的声音朝地虎所敌视的方向传来。
身后未带随从的公冶庆踱步到颜输棠面前,看着她的眼里流露出怒色。
颜输棠福身一礼,淡淡扫了眼他丰姿奇秀的脸,未与其搭话,似乎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是你让人暗中将五石散换成别的药了?”这些日子,公冶庆每回饮放五石散的酒,都有嗜睡的症状。
颜输棠摇了摇头,声音清脆悦耳,“我岂能进得了王府?”
公冶庆脸色铁青,言语狠厉,“负责偷偷换药的人全被砍断了手,下一个也许是你。”
“并非我所为。”那件事她确实不知情。
话音甫落,颜输棠拖着蠢蠢欲动的地虎调转方向走。
她听见银剑出鞘的声音,回首见扬剑欲砍地虎的公冶庆,“嘭!”地重重摔倒在地上。
颜输棠往回走,蹲到不省人事的公冶庆身旁,温暖尖细的手指覆在他手腕上把脉,脉搏跳动剧烈。
她看了眼围观无措的百姓,掏出几锭银子递出去,“这是报酬,若诸位有空闲,与我将此人送回家去。”
三男一女立时上前,取了银两,各人抬公冶庆一直手脚跟着颜输棠走。
他们走至庆安王府,把公冶庆交给府兵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