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灵生等人忙着觐见北区领主的时候,中庭内也并不平静。
结界的破除打破了中庭内人们早已习惯的生活方式,他们第一次发现,外面的天空比原来的更亮,能看见天上有些刺眼的太阳,洒下金黄色的暖暖日光。外面也有花草树木,可是它们是光秃秃的,上面还覆着白色的软绵绵的东西,听有见识的人说,那叫雪,现在外面的季节名为冬天。中庭中的人还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各种各样的动物伴树而居,它们的模样千奇百怪,它们也像自己家中饲养的击鸭鹅马一样不会说话,可有的很厉害,就看着翅膀那么扑棱两下,居然就能飞上天空。
外面的世界和中庭里的类似,却又一点都不一样,看起来很诱人,充满了未知的惊喜。
因此在结界破除后,有些原本心思就比较活络的人反应很快,当机立断的回家收拾了包裹就趁乱跑了。这时候他们到感谢自己住在外围,离结界的距离很短,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踏上了新的路途。
等过了一两天,剩余的人见跑出去的人没被抓回来,也开始心痒起来,每天都有偷偷离开的人。
而结界破碎时那么大的动静,外界的人也不可能完全的毫无所查。研精学院为了不被牵连,在第一时间就用大型传送阵将学生分批全部转移到了隐藏在四区中的避难点,除了少部分有能力的人留下来看守,一时间原本还在庆祝元旦的地方人去楼空。而大陆上的各路人马在探听到了消息的真实性后,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也都赶往了传说中的中庭,一时间中庭苍家面临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报罂君,您所下的命令已经略有成效,现在二等傀儡大军已经在中庭四周驻守好了,短期内不会出大的问题。”一个风尘仆仆的壮汉单膝跪在地上。
“嗯,少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那壮汉犹豫了一下,说道:“回罂君,尊上依旧在闭关修养中,二少爷有时会去看看尊上,属下们谨遵罂君指令,没有让他进去。”
“行了,你下去吧。”梓渊有些疲惫的摆摆手散退了跪在地上的人,然后有些头痛的伸出两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也许是他们处于主宰者地位的时间有些久了,面对这样的灾难,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有些慌乱,那些二等傀儡虽然不如平时扫地的三等傀儡那么木讷,战斗力也还说得过去,可数量有限,也不知道支撑多久。
梓渊回想起前天晚上,明明才过去了两天不到,自己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因为轻敌,少爷受了重伤,导致现在无法出面主持大局,相思是指望不上了,另一个又不知道跑到了哪去,他一个人面对这么一个大烂摊子,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
“唉,老了啊。”梓渊仰头叹息道,眼神有一丝的空洞,那些不服从管理的中庭之人全都被武力镇压了下去,然后一起被他炼成了傀儡,虽然因为时间仓促,大多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残次品,可梓渊觉得,若是不这么做的话他的内心就无法平静下来,看着他们惊恐的表情,看着他们灵魂被自己一点点用邪气碾碎,他这才觉得压在心中的重担小了许多。
果然,不是为了苍目远,不是为了万寿无疆,只是为了能继续这么痛快的杀戮,中庭也绝不能消失。
想到这里,他微微偏头,看着一直站在他身后偏左位置充当侍女的艾黎昕,淡淡说道:“艾儿,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去死。”艾黎昕没有一秒停顿,声音无波的说道。
梓渊听了倒也不恼,轻笑了一声后装出一副伤心的表情说道:“艾儿你可真是太绝情了,莫非前天夜里你就是想谋杀亲主人,这才故意没躲开的?”
艾黎昕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继续淡淡说道:“你若是没有足够内力腾空的同时还有恐高症,也会躲不开的。”
“哦?是这样呀——”梓渊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眼神轻挑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又打量了对方好几眼,这才打消了心底深处的疑虑。
自己可不希望捡回来了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在关键时刻捅自己一刀,不过每天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艾黎昕则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眼神微动,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挂着鲜红色薄纱的内室。
他正在心中自己琢磨着,门外有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在梓渊面前不远处跪下,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惧怕,身子有些微颤的说道:“启禀罂君,白,白蛇大人回来了!”
“哦?”梓渊眼睛一亮,脸上那一连两天来的郁色也好了很多,他坐直身子,大掌一挥说道:“叫他进来!”
那小厮应了声,转过身正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像是见了什么人,还没等作出反应,脸色忽然变得青紫,下一秒七窍流血,然后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梓渊像是毫不意外般,只是有些厌恶的对着守门的侍卫说了句“把他抬下去。”后就抬眸看着那走进来的人,笑着说道:“丑八怪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门口逆光,来人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把粉末就朝着梓渊撒了过来。
梓渊轻哼一声,指尖微点,不知从哪忽然刮来一阵风,将那些粉末全都吹到了大堂侧面去,那粘到粉末的桌椅地板瞬间就发出“滋滋”的声音,腐蚀下去好大一块。
他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呵欠,指指身边不远处的位置说道:“坐吧。”
那人走进来,艾黎昕这才看到了他的具体样貌,饶是这几年间已经经历了很多,还是忍不住的微微轻颤了一下,所幸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除了梓渊以外没有人能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震惊。
梓渊没有回头,眼中却浮现出一抹浅浅的满意神色。
之间来人一身橘红色的长袍,身形瘦弱似会随风而倒,一头黑发有些乱蓬蓬的被归在脑后,脸色同苍目远等人一样,典型的“中庭出品”——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五官倒也算得上是标致,可脸上和手上那如同蛛网般交错纵横的一道道疤痕却将一个好好的人变得有些诡谲恶心,甚至有一道从一边的嘴角一直斜到了另一边的下巴上,看起来像是个被缝补了数遍的破旧娃娃,这娃娃一点都不讨喜,眼中还闪烁着阴冷如毒蛇般的光。
“这里的变化很大。”白蛇上前坐下,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但还算是正常,总算是为他增添了一丝人气。
梓渊姿态慵懒的拿起桌上的茶壶,也不倒出来,就这么对着茶壶嘴灌了好一口,嗤笑了一声后说道:“当然大了,矗立了千年的结界被破,若是什么变化都没有那才叫怪。你一走就是近百年,你也不想想你这张脸那么的不讨人喜欢,出去了有什么意思?要不是你今天回来了,我都以为你早就死在外边了呢。”
白蛇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僵硬而有些扭曲的弧度——艾黎昕猜测他可能是在笑,说道:“只不过是外面的小孩肉更嫩,灵气也足罢了。若不是少爷有难,我还真不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