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决盯着对面那个不停地到处找人聊天的包子脸,第二十五次的确定,他不是智慧过人,就是傻。不然哪个正常的孩子会在这种环境里也还如此的活泼好动?
哼,他在心里轻哼一声,一看就是个从小被宠在蜜罐儿里长大的,白叔口中的富家子弟中过度天真的那一种,没有经历过任何生活的磨难,那包子脸怕是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人高马大的家丁救回去的吧?
根据肚子饿的程度和每日扔进来馍馍的次数来看,他已经被关了三天了。包子脸说,自己是在昏迷时被人扔进来的,而抓住他的人,根据包子脸的描述,小商决很怀疑那就是袭击了村子的那一伙流匪中的一个。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代表自己的妹妹也还活着呢?七岁的小商决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可是还是很聪明的。所以他自从醒来后就一直不哭也不闹,只是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日来给他们送饭的时间和当时的天色,还有每天都在不断被新送进来的那些小孩子。
大家的年龄都相仿,最小的只有三岁,而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则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上好的料子,几乎每个被送进来的孩子都会在一段时间的哭闹和被揍后安静下来,然后变成和其他人一样沉默不语的样子,只有在抢吃的的时候格外拼命。他自然是看不起那些只知道哭的小鬼的,因此就算是想问出些什么,也基本做不到。
这一群小孩中,只有他最成熟最冷静最有勇有谋,和那个傻乎乎的每天只知道傻笑的包子脸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甚至连吃的都不怎么抢!哼,就这样每天连半个馍馍都吃不满的家伙,是怎么还能维持住那张白白嫩嫩的圆脸的?
哎,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多收集点情报呢?
“诶,原来你是在和爹娘走失的时候被拐来的啊。”旁边发出一声软糯糯的叹息,小商决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包子脸正蹲在一个昨天才新被抓紧来的女孩子身边,有些怜悯的看着他,然后伸出自己白胖的小肉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没事,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出去呢,不要太难过了。”
“那我呢?”旁边原本一直沉默着的一个小少年忽然抬起头问道。
包子脸,不,是唐叶子转过头去也在他的头上拍了拍:“虽然你的爹娘是被歹人沉了江的,但是你若是以后能出去,还能找其他的亲戚不是?我们大家要一起努力呀!”说完,他又露出了一个在小商决看来无比傻乎乎的笑容。
像是被他的朝气所感染,周围原本一直沉默着的孩子们都渐渐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交谈了起来。
“.......”小商决的心情有些复杂,为什么自己很想知道的情报,这个笨蛋看起来都懂的样子?
于是在当天夜里,孩子们都带着满满的不安和恐惧陷入梦乡后,小商决摸黑爬到了唐叶子的旁边,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毫不客气的一章拍在了对方的脸上:“喂,包子脸,醒醒!”
“唔...不要吵。”唐叶子嘟囔着,似是觉得脸颊有些痛,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挥出一只小胖手来拍开他的手掌。
“.....包子脸,你给我起来!”小商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些痛,这人是怎么回事,在这种环境下竟也能睡得这么香?!
在紧接着的毫不留情的几掌落下后,唐叶子终于醒了过来,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眸,双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怎么觉得脸上痛痛的....咦,阿决你怎么还不睡?”
小商决懒得跟他多废话,提着他的领子一把把他揪了起来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凑过去低声的问道:“我问你,这里人被抓来的原因,你是不是知道的差不多?”
唐叶子揉揉眼睛,点头说道:“嗯,大家真的都好可怜呢。”
“你现在都告诉我。”小商决眼睛微微一亮,说道。
“为什么?”唐叶子似是不解的歪了歪脑袋,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阿决,作为一个小男子汉是不可以这么八卦的哦。”
小商决忍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醒来,凑过去小声的说道:“我要看看他们来时的路是不是一样的,还记得多少。”
“为什么?”
“因为我要逃跑啊笨蛋!”他有些气结,差点大喊出来。
“逃跑?”唐叶子眼睛转了转,微微思量了片刻,正当小商决已经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不明白逃跑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唐叶子终于点了点头,看着他笑眯眯的说道:“好啊,那我们一起逃跑吧!”
小商决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明白逃跑是什么意思么?”
唐叶子点了点头:“明白的,就是从这里偷偷的跑到外面的世界去。”
“所以其实你本来也是想逃跑的,这才每天顶着那张傻脸到处套取情报?”小商决有些恍然大悟,继而对对面那个包子脸有些刮目相看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优秀的伪装天分,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没有啊。”唐叶子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刚才听你说完后才有了这个想法的,这里的伙食太差了,逃跑也不错。”他一脸无奈的表情。
“.......”小商决想,他怕是碰上白叔讲的故事中那些角儿出场后总有一天会遇到的所谓的克星了。
浅浅淡淡的月光照耀下,两个小小的稚子,从此结下了一生的缘分。
在确定了彼此为盟友后,两人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很多,唐叶子负责继续每天和新来的孩子聊天,之后告诉小商决,而小商决就是一幅抱着膝盖发呆的模样,实际上心中则是在不断的盘算着有用的信息。
或许是因为抓紧来的都是孩子,那些贩子们倒是没有多大的警惕性,有时为了方便,直接把孩子们的嘴堵上就掳来了,周围的地形倒是七拼八凑的也弄了个半清。
根据那些得到的消息,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片茂密的山林中,来时只有一条小路,但屋子后面还有另一条小道,只是很是狭窄,而且道路崎岖不平,很少有人会走。
而绑他们来的,则是什么人都有,小商决估计这是一伙人贩子,靠着各种渠道倒卖小孩,倒是和袭击村子的那伙人除了交易以外并没有多大的联系。
娘亲在不久前还跟他说过,若是遇到了偷孩子的不要怕,不管多难,她都一定会来找他的。
可现在,娘亲啊,小决好想你,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呢。
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如同地狱般的一夜,小商决的脸上露出极度悲伤的表情来,眼泪又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就算再坚强,到底是个刚失去庇护的孩子,伤心的事一旦占据了心头,整个人又脆弱了起来。
而原本在旁边睡得正熟的唐叶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般的做了起来,一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一边问道:“阿决,你怎么了?”
“.....没事。”小商决努力掩饰住哭腔,淡淡的回答道。
“呀,小决,你哭了,是不是又想起你的娘亲了?”唐叶子有些微微惊讶的问道。
不得不说,唐叶子真的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小商决虽然一开始对他颇为不屑和防备,但在两人成为了盟友后也将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嗯。”见被发现了,他倒也承认得干脆,有些粗鲁的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过头问道:“你一看就是出来玩时一时不查才被抓来的吧,自然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悲惨了。”
“不是呀。”唐叶子摇摇头说道:“据说作为家主的二叔做了很不好的错事,要株连九族,唐府上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因为当天贪玩不在府中这才逃过一劫,后来实在是饿了,跟着人贩子走还能混口吃的,这才到了这里。”
小商决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眸:“你所有的亲人都死了,你竟然还每天这么一副开心的样子?你不会感到难过吗?”
“很难过。”唐叶子点点头说道:“但是父亲在很久前就跟我说过,人活着,要学会对已经失去的东西不再伤怀,努力抓住现在还拥有的一切,即使在最艰难的环境中也要学着去笑出来,父亲说,这也是一种勇敢。
我现在只剩下一条命了,之前偶然听到人贩子说咱们都会被卖出去,挖出心肝,就像戏本里那些落到老妖怪手里的孩子一样。逃出去说不定能活下去,所以我要逃。”
小商决沉默了下来,七岁的他还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可他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包子脸不傻。相反的,他很坚强也很厉害。
“.....嗯,我们逃。”过了片刻,他听见自己坚定的说道。
实行计划的日期,定在了他们要被卖掉的前一天夜里。
那晚的人贩子们因为即将来到的一大笔财富而兴高采烈,一醉方休,正好给他们提供了逃跑的机会。
在月上中天后,小商决和唐叶子用草垛和废石搭起了梯子,从高高的后窗上爬了出去。因为没人会想到有孩子会从这比他们高一倍多的小窗户爬走,因此后面并没有什么人看管。也幸亏他们都不胖,因此离开的很是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