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而散的结果是两个人的彻夜难眠。
婧虞看着那两个用粉底都盖不住的黑眼圈，索性顶着一张素颜出门。
“婧虞，等等，我坐你的车。”乐靖晟一早就起床，早饭却故意吃得很慢，就是想等婧虞一道。
哪知道婧虞根本没打算吃早饭，下楼就直接出门了。
“你今天又没车吗？”道不同不相为谋，乐靖晟一天无法解释林美薇的所作所为，婧虞就一天不给他好脸色。
“婧虞，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若不是乐瑶出声制止，婧虞肯定已经拂袖而去，只是她不想让乐瑶多心。
“阿姨，你有没有发现，婧虞最近的脾气，怪怪的？”昨晚无意中惹得她乌云压顶，杜纯仍然心有余悸，“看她也不像更年期，怎么情绪波动那么大？”
“婧虞比你还小，怎么可能更年期。”杜纯反正是口没遮拦惯了，乐瑶没放在心上，“大概是最近太忙，你还这个样子，她压力比较大吧！”
杜纯明白，乐瑶这是拐着弯的希望自己离开，可她偏不。这里好吃好喝，整天无所事事，还有人伺候，比她出去看人脸色要强得多。
“说的也是。阿姨，麻烦你待会儿让司机送我出去一趟好吗？我想看看我手上的伤，最快什么时候能好。”
这话乐瑶爱听，“嗯，整天在家里也闷，你顺便出去逛逛吧！”
杜纯在医院下车就打发司机离开，独自去找医生换药。孔立业到的时候，她刚刚换好药，“哟，几天不见，越来越准时了。”
“大美人一声召唤，我怎么敢不来呢？”孔立业十足的二世祖模样，说话间捏了捏杜纯的脸蛋，“乐家对你不错啊，几天不见，皮肤又嫩了？”
“说人话。”杜纯打掉他的手，“我让你帮我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酒吧砸了，不过不是我。耳钉没找着，大J说已经被人已你的名义赎走了。”孔立业拦着杜纯的肩膀，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不过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像情侣，像哥们。
“我没找人赎过，TMD，是不是被他拿去卖了？”那对耳钉是杜纯妈咪的遗物，她一向不喜欢女人的饰品，那东西她却带了很多年。
“应该不会，我跟他说了，只要说出耳钉的去处我们概不追究，钱也不要他还。”
“钱个屁，他敢坑我，肯定是受人指使，不一定是钱。”杜纯想起那天就生气，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是因为信了J哥的话，她接到婧虞那个求助电话的时候，已经里真正的目的地远了几十里。
“那天根本不关他的事情，是肥牛依照子娇的吩咐把姚婧虞带到那个穷乡僻壤去的。”提到杨子娇，孔立业正色起来，“她明天会过来，你打算怎么跟她交代？”
“交代，我跟她有什么好交代的？”杜纯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个伤残人士，怕她干嘛！”
“你不怕，你哥也不怕？”
孔立业的话提醒了杜纯，“她敢，她要是敢动我哥半根汗毛，我就把她的事情都曝光。”
“她不就那么点把柄在你手里吗？你以为她没有你的吗？”孔立业这话听着像是真的关心她，“你不小了，该为自己筹划一下了。”
“咦，你干嘛这么好心，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杜纯假装哆嗦了一下，岔开话题，“大哥，我求你，千万别啊！”
“你妹，你嘴里能不能有句正经的？”孔立业抬手给她一记爆栗，“怎么样，中午想去吃什么？”
杜纯忽然歪在他身上，一副撒娇的小女孩模样，“去你家，你煎牛排给我吃，好不好？”
孔立业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再给她一记爆栗，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你们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杜纯显然是被杨子娇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慌忙从孔立业身边弹开。
孔立业笑嘻嘻的迎上去，“子娇，你不是说明天才过来吗？”
“怎么？你是不欢迎我，还是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杨子娇一点没客气，瞪着杜纯的样子，跟她看婧虞的时候一样，恨不得生吞活剥。
“哪有！”孔立业往杨子娇身边一站，立刻就老实很多，自然的接过她的行礼，“怎么样？去我家还是酒店？”
“我暂时不想见乐靖晟，先去你家吧！”
杜纯自然的被落下了，看着他们驱车离开，她漠然的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好像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车子停在百货大楼的门口，杜纯从一楼一直逛到顶楼，走得累了，她请了两个保安帮忙，才把一大堆东西搬到中间楼层的咖啡厅。
久别重逢的缠绵之后，孔立业靠着枕头在**抽烟，半透明的浴室门上勾勒出杨子娇洗澡的倩影。他猜乐靖晟的**功夫一定不行，否则杨子娇不会总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手机屏幕亮起，连续几条短信，他看也没看就删掉了。不用猜，他也知道，杜纯肯定又把他的附属卡刷爆了。
“婧虞，我在天街买了好多东西拿不回去，你能不能来接我？”
购物之后，总是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杜纯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得可以吃下十寸的芝士蛋糕。她那么想了，也真的那么做了，以至于婧虞赶到的时候，她正对着一盘被戳得面目全非的蛋糕落泪。
“多罗，你怎么了？你哭啊？”长这么大，婧虞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哭法。
他们都是大情大性的人，不求哭得最伤心，笑得最开心，但求哭的最大声，笑得最畅快。
因为他们知道无声胜有声，因为他们知道无话可说的时候，才是最心痛的时候。
“我哪有，有沙子进眼睛嘛！”杜纯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衣袖在脸上一顿乱蹭，她不想让婧虞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
“哎呀，别擦了，脸都花了。”
她忘了，她刚吃过蛋糕，嘴边沾着芝士和蛋糕的碎屑。她惊慌成这个样子，婧虞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只是用纸巾帮她把脸收拾干净，“还要吃吗？不吃我们就买单好不好？”
“我想再坐一会儿，我想把这块蛋糕吃完。”
杜纯垂着头的样子，那么落寞，让婧虞想起月光下，她站在医院的样子。也许是时间让她改变，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她有种感觉，现在的杜纯，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女汉子了。
“好，不管做什么，我都陪你。”婧虞掏出包里捂得发热的首饰盒，轻轻的在她面前打开。
两枚精致的耳钉，安静的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正是杜纯抵押给J哥的。
“怎么会在你手里？”
“谦新托人找回来的。这耳钉你带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见她的注意力有所转移，婧虞才松了口气，“要不要我帮你带起来？”
杜纯没说话，正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偷偷的看了看自己的掌纹，断掌又怎么样？没有男人又怎么样？她还有朋友，会真正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朋友。
“妖精鱼，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们会不会原谅我？”
因为知道珍贵，所以更怕失去，杜纯紧紧握着婧虞的手，害怕听到那个她不想要的答案。
“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怪我？”婧虞反握着她的手，温和的浅笑。
“不会，哪怕是杀人放火，我也会站在你一边。”
这话他们小时候就说过，他们三个要是其中杀了人，就互相帮忙顶罪或者赡养老人。
童言无忌，友谊却延续至此。
往事就在眼前，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们像小时候一样笑起来，无忧无虑。
“婧虞，杨子娇来了，你自己出门小心一点，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婧虞把杜纯送回乐家，又掉头回公司，她要比以前更努力才行。现在是背腹受敌，明有孔梦琳，暗有杨子娇，还有一个情况不明的乐靖晟。
“回来了？去哪儿了？”
一进办公室，她就看见被佟尔佳挡在等候区沙发上的乐靖晟，真是烦什么来什么。
“关你屁事！”
婧虞推门进办公室，乐靖晟也屁颠屁颠的跟进去，顺便落了锁。
“我上午回去见过我妈了。”
听到这里，婧虞的心不自觉的一甜，他这样着急，应该是在乎自己的吧！脸上依旧维持着极不耐烦的表情，“说重点。”
“我问过她，资料的事情的确是她动的手脚，但给监控做手脚的是孔梦琳，她没有那些心机。”
她原本就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因为担心林美薇的处境，婧虞激动起来，“为什么？她为什么跟孔梦琳合作？那不是与虎谋皮吗？”
“那晚我们的照片，孔梦琳看见了，她自然也看见了。”乐靖晟的眼神中藏着一丝责备，他没想到婧虞保留了那么多照片，“你认为有哪个母亲会容许自己的儿子跟他的妹妹在一起吗？”
这个理由太强大，击得婧虞说不出话。这个理由他们都知道，只是不想面对，他们想躲，却还是被搬上台面，不得不去面对。
死水一样的安静，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婧虞捂着脸，脑子里混沌了很久思路才开始清晰，“那怎么样？从此儿子就要改邪归正吗？”
这个道理她懂，可她不甘心，触手可及的幸福就要这样消失，她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何况还有团子，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呢？
“婧虞，我需要时间，你相信我。”
“时间？什么时间，离开我的时间吗？”不安一股脑的涌上来，如果注定是要失去，他又为什么要爬墙，为什么要让这堆死灰复燃？
“婧虞，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不听……”婧虞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
她想逃，却被乐靖晟一把捞在怀里，她越是挣扎，他抱得越紧。
绵长的吻，终于让婧虞的爆脾气软下来，乐靖晟恋恋不舍的咂咂嘴，“你今天用的什么牌子的唇膏，好好吃哦！”
“你滚！”婧虞摸着发烫的脸颊，背过身去，她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从背后环上她的腰，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傻瓜，你放心，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我妈不要干涉我们的事。相信我，好吗？”
婧虞沮丧的摇摇头，“你明不明白？就算你妈接受又怎么，别人会接受吗？”
“我们一起回古城好不好？那里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说这话的时候，婧虞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定进了屎。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居然可以把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我答应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要等到我妈的愿望实现。”乐靖晟扳过她的肩膀，捧着她的脸颊，“你放心，无论在哪里，我都有办法给你一个名分，只要你信任我，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得自信满满，很久以后婧虞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可那个时候，她已经不稀罕那个名分。
杨子娇的到来对婧虞并不意外，所以当她相约见面的时候，婧虞没有半点迟疑就答应下来，而且独自赴会。
“姚婧虞，你胆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杨子娇一脸精致的妆容，一头酒红色的大卷披在身后。为了这个见面，她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
“彼此，彼此。”
婧虞优雅的在她对面落座，淡妆素颜的样子还是给她造成不小的压力。
“看来是我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杨子娇冷冷的勾起嘴角，“没能亲手在你脸上留条疤，真是遗憾！”
“呵呵，”对她这样刻意的挑衅，婧虞只是淡淡一笑，“没能亲手把你送进监狱，我也觉得很遗憾。”
“哼，你以为自己有这个机会吗？”怒火中烧，杨子娇放在咖啡杯，眉目开始扭曲，“你别忘了，我才是乐靖晟的未婚妻，他不会看着我出事的。”
“为什么要他看见，我不会不让他看不见吗？就像你希望我消失的时候，也不会让他看见吧？”婧虞一直笑得特别优雅，好像她正在跟杨子娇讨论的是某个品牌新上市的限量版包包，而不是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杨子娇见她的样子就来气，恨不得一杯咖啡泼在她身上，浇灭她的那股嚣张气焰。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为何而来，“长话短说，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放过靖晟？”
婧虞无辜的看着她，“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你未婚夫吗？你要我怎么放过？”
“你跟他的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毁了他的。”杨子娇之所以昨天没找婧虞，就是因为她想去见了孔梦琳，从她嘴里知道婧虞和乐靖晟有一腿的事情。不过他们对这件事的严重性揣测，仅限于婧虞骗乐瑶的那个理由。
“我毁了他？你怎么不说他毁了我？”知道更好，因为她们都希望乐靖晟好，所以她不担心杨子娇会捅出去，“你以为自己还是纯情少女吗？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是一个巴掌拍得响的吗？”
正好服务员送咖啡过来，婧虞略微停了停声，“杨小姐，你要是有时间，不如好好看着你的未婚夫。”
婧虞掏出钱放在桌上，起身就走。她原以为杨子娇能搞出点动静，这样的谈话实在太无聊了。
“姚婧虞，我怀孕了。你成全我们，好不好？”杨子娇急了，追上来抓住婧虞的手。
“什么？你再说一遍？”婧虞觉得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她跟乐靖晟死灰复燃的时候，怎么就忘了问他有没有被这个女人睡过呢？会不会怀孕之类的事情呢？
“我、怀、孕、了。”看到婧虞失态，杨子娇得意的笑了，她故意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有力。
“不可能，不可能！”婧虞推开她，风一般的冲出咖啡厅。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婧虞发疯似的在雨中奔跑，直到再也跑不动。
她佝偻着身子在大雨里喘气，冰冷的雨丝和温热的眼泪混成一团。
半夜，她才失魂落魄的回到乐家的别墅，连澡也没洗，到头就睡了。
浑身湿透，有一整天没吃没喝，她很快就发起烧来。乐靖晟爬墙进来的时候，她正咬着被角浑浑噩噩的说着胡话。
“婧虞，婧虞？你怎么了？”试了试温度，她的额头烫的吓人，而且根本叫不醒。
乐靖晟不敢惊动家里的人，抱着婧虞蹑手蹑脚的下楼。
餐桌旁，一双晶亮的眼睛正看着他，“你们去哪儿？”
乐靖晟心里咯噔一下，回头是杜纯吊着胳臂在喝水，“婧虞在发烧，我送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