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将碗里的酒一口饮下,道:“我不是说客,只是来和你做个伴儿。”
“作伴儿?”苏白麓呵呵笑了一声,头枕在胳膊上,笑,“你这么一说,咱们俩还真是挺像,可你……怎么就不恨他呢?”
苏白麓望着顾颉,眼里的复杂光芒被醉意尽数笼罩。
顾颉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刚要饮,苏白麓的手就扣住了碗沿。
“你酒量不好,别学我。”苏白麓道。
“我们两个并不像。”顾颉说着。
“怎么不像?”苏白麓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身子前倾,笑道,“我们喜欢的人都死了,我们的师父也都死了——都是因为段惊澜。怎么不像!你怎么会不恨他!”
说到最后,苏白麓紧紧盯着顾颉,如同是在质问。
顾颉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他素来淡漠的眸中、那一点微妙的波澜:“你醉了。”
这个人,有时候就像一团棉花,打也打不动,揉也揉不了,一拳上去说不定疼的还是自己。和顾颉吵架,大约是世界上最没劲的事情。
“醉?哈……”苏白麓笑了笑,“醉了多好?我时常在醉中、在梦中见过她……就好像还在当初,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
“顾颉,你呢?你也梦到过她吗?”
“顾颉?”
“没有。”隔了好半晌,顾颉才缓缓应道。
“啊,真可惜……”苏白麓淡淡说了句,“唯梦闲人不梦君,你比我可怜多了……”
顾颉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脸醉意的白衣男子:“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喝多!”苏白麓忽地厉声,“我比什么时候都清醒,我记得一切……就像在昨日,我爱的人,我恨的人,我都记得!不像你……人一走,就什么都忘了!”
“我没忘!”向来好脾气的顾颉难得地犯了急。他心里的痛不比任何人少,他怎么可能会忘!?
“没忘?”苏白麓挪了挪凳子,把自己的身子往顾颉的方向移了移,凝视着他,“没忘你怎么不报仇?没忘你怎么还和段惊澜成了一路人!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报仇?哪门子仇?”顾颉冷冷地看着苏白麓,“是师父的仇吗?师父自愿赴死,我凭什么置喙。是她的仇吗?萍水相逢,我又有什么资格!苏白麓,难道你恨的人,我就要跟着一起恨!?”
“所以你就甘心跟那个杀人犯同流合污!?”苏白麓倏地站起了身,厉声。
酒馆里早已经没什么人了,店家也不敢靠近他们,只能离得远远地,躲在后边看着两个男人争执。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顾颉简单说着,大约是觉得实在聊不下去了,也起身打算走人,“算了,多说无益,你愿醉死,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