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儿有两方大夫商量的道理?从来文人相轻,医者亦然。只听说过医者不接被他人救治过的伤患,又何时听过两方大夫其乐融融商讨病情的?
云危画不动声色,只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项大学士这意思,其实跟直言不信她的医术也没甚区别了。
医家之间流派众多,患者哪怕同一表现,同一证型,不同医者依据自己偏好的不同流派,会开出不同的方子。
但最后的疗效,却往往相同,大有殊途同归之妙。
而有时候,不同表现不同证型,选用同一种方子,也能够达到同样的疗效。
这是医学最神秘、也最迷人的地方。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让两个大夫来看同一个病患,在医者的眼里,就是对他们的不信任与轻视了。
这并不难理解,就像当官的时候,要是你处理一件事情正得心应手,皇帝却半路派了你的死对头来和你一起,你生不生气?
当然很气,但还得保持微笑。
云危画想了想,道:“便请那万青堂的大夫来吧,刘微算不得什么郎中,不值一提,切莫叫真大夫笑话了去。”
她是在暗示项家人,不要把他诊过病的事情告诉万青堂的人,免得对方不快。
医训早有言,不信者不医。刚才苏遗通编排“云危画”的时候,项大学士始终没有言语,多半也是认同苏遗通的话,若不是看在这几人不知她真实身份的份上,日后哪怕项家来求,她都不愿插手这闲事。
更何况……反正这毒,世上怕是只有两个人能解,一是云危画自己,另一个就是顾颉了。
没多久,万青堂的苗大夫就提着药箱过来了。
他先向苏遗通拜了一礼,便拿出了把脉枕垫在了项北辕的腕下。苗老先生已经年过六旬,见过的病症自然不少,可他手一搭在项北辕的腕上,就开始频频皱眉,不断地摇头。
那模样比云危画更夸张百倍。
项老爷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夫,犬子如何啊?”项老爷问。
苗老先生收了诊病的家什,也不避讳,直言道:“这等脉象,我光在本月,便已见了七八例了。”
“啊?”项老爷大惊。
谢祁和云危画也面露难色。
七八例……能在这么多贵胄子弟身上下毒,这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苗老先生接着道:“公子这是中了毒,可惜……”
是和云危画一模一样的诊断,苏遗通下意识地看了“刘微”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此毒千变万化,老朽惭愧,并不识解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