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之后,最好让红袖招对外挂出歇业整顿的牌子。”秦羽眉想让舒娘自行在红袖招内把所有人检查一遍,“让所有人都不要随意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动,所有的毛巾衣物都用醋熏蒸一遍,不要和他人混用私人物品,保持个人清洁。”
舒娘又问:“那我怎么才能确定,还有姑娘已经染上花柳病的呢?”
秦羽眉叹了口气,索性又抽出几张纸来边说边写,“让所有姑娘自行检查身体,如果发现腋下及胸前有暗红色斑块,手掌和脚掌上有环形红斑;后脑勺的头发稀稀拉拉,仿佛虫子吃过一般;腋窝和腹股沟处,可见明显肿大的结块,那十九八九就是花柳病中后期了。”
“还有,如果哪位姑娘虽然体表尚未出现这些症状,但她在之前接客时曾感觉到下体有出血。或者嘴唇、口腔、胸部、肛门长了略硬的棕红色小包,那也可能是刚刚患上不久。”秦羽眉指了指舒娘手臂,“就像你这种,不也是没把它当回事儿么。”
见舒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还会提到那么多部位,秦羽眉又把话说得更直接了点,“女子患上花柳病,也多是在**中被男人传染的——那些逛青楼的男人,总不能只玩一种花样吧?”
舒娘被她大胆直白的话语弄得面上一红,再次感慨这位梅小姐果然是名门大派出身,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和她这个鸨母谈论这些**之事。
可一想到那些……那些姿势,如今却成了要命的毒药,舒娘心中也是暗恨。
若是被她找出那第一个将花柳病带进红袖招的客人,她说什么也要替姑娘们出口恶气!
“你也别想太多了,早发现早治疗,不会真的出人命的。”秦羽眉难得地安慰了舒娘一句。她倒是并不歧视这些风尘女子,存在即合理嘛。既然做了这一行,就得做好有哪一天不小心得上病的心理准备。
在秦羽眉所在的那个时空,梅毒是在明朝万历年间自西方的商人身上带来的,在当时没有抗生素的医疗条件下,一度成为无法治愈的绝症。而女性由于其特殊的生理构造,往往很难及时发现病情。在许多梅毒严重流行地区,甚至出现了“只见娘怀胎,不见儿出世”的悲惨局面,个别村落甚至遭受了灭族之灾。
不过……秦羽眉若有所思地看了舒娘一眼:她是不是可以教她们一些简单的个护常识呢?或者再努力一把,在九州大陆上把安全套推广开来?
现在还好只是不算特别麻烦的梅毒,要是等艾滋病也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再加上他们根本毫无保护措施的性-行为……天啊,想想就一定是场大灾难好吗。
秦羽眉使劲摇了摇头,将后一个念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她这个“未嫁先寡”的顺义王妃,名声已经够糟糕了,再搞出这样“伤风败俗荒诞不经”的东西,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秦羽眉烦躁地一甩头发。
想好好当个大夫,怎么就这么难呢!为什么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因为缺乏对医学的了解,然后被病痛折磨呢?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秦羽眉突然鬼使神差地念出了这么一句话,又自嘲一笑。
与其想这些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不如先把手头的病人治好,把青霉素研制出来才是正经事。
***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红袖招顶楼深处的雅室里,夏侯熙一身绯色锦袍如艳烈飞花,将这满室的旖旎靡丽都盖了过去,成为完全无法被忽视的视觉中心。
他倚坐在铺着华美织毯的宽大躺椅上,唇边玩味地扯着一抹笑,隔着晶莹玉润的水晶珠帘,一双凤眼朝外望去,“这是秦羽眉对你说的?”
戴了厚厚幕离的舒娘,隔着珠帘站在夏侯璟三尺开外,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属下亲耳听见,永安公主就是这样说的。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对风月场里的姑娘们颇为同情,有心想要替她们治病,却又在担忧什么。”
都说这世间最好的情报场所,莫过于高级青楼,最好还是非达官显贵不得入的那种。比起茶馆酒肆里来往的市井小民,只有那些真正接触到权力上层的人士,才能提供真正有用的消息。
红袖招和出云阁,算是帝京最有名的两家高级青楼了。而夏侯熙正是红袖招的幕后老板,舒娘也不是什么风尘女子,而是他特意训练出来替自己收集重要情报的眼线。
夏侯熙伸开长腿,又随意地将左腿搭在右腿膝上,脑海中还在细细咀嚼着秦羽眉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