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际,沈之安慢腾腾的回了府,小厮去叫门,他钻出车厢,站在巷子口遥望红日。
冬日的风,有凛冽,他原本几分微红的俊脸,夕阳下被漫天红霞反衬,隐隐有飘飘欲仙之感,对面的小男孩忽然就看痴了,脆生生地叫了声:“哥哥,你也住在这里吗?”
沈之安顺声而望,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院门外,骨碌碌的大眼黑白分明,清秀可爱,因为好奇长睫忽闪忽闪的,一看便知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沈之安闻言浅浅一笑:“嗯,我们是邻居。”
男孩跟着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咯咯的小声却忽然收住,他惧怕般捂住小嘴,压低声音:“馨月听到就糟糕啦。”说完又冲沈之安“嘘”了下。
正在沈之安不解之际,男孩后面的门瞬间被推开,他吓得瑟缩了下,双手背到后面,嗫喏着道:“姐姐,我……我在和隔壁哥哥说话。”
后头的女子穿着烟紫色罗群,纤细的身子稍倾,直接抓住小男孩:“趁我不再偷跑出来,丫鬟可说了,今天的大字还没练完,别以为我不再就没人敢看着你,休想再耍滑头!”
红霞为幕,青瓦铺陈,她明明在训斥,可一双笑眼半弯,只瞧了一眼,似乎觉得老树和云雀都在笑。
绝美女子不少,难得灵动又俏皮的,沈之安刚要打招呼,谁知女子却毫不客气地把小男孩拖回去,一边往院子走,一边娇斥道:“上午便没写完,天都黑了,不准再偷懒,要不没有晚饭。”
“姐姐,我写不成么,不要打我屁股啦。”小男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沈之安皱了下眉头,这么泼辣小男孩都敢偷懒,她弟弟看来也是真调皮,姐弟两个脾气倒相同。他想了下,便要回自己的院子,不想那个姑娘却走了出来,脚步轻盈身材高挑,她眼波流转,脸色一红说道:“沈公子见笑了,我弟弟不懂事,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多多谅解。”
声音清脆动听,和她的人一样爽利。说完直起身子,礼数尚且周到。
沈之安望望自己牌匾上“沈府”两个大字,桃花眼淡淡含笑:“姑娘多虑了,另弟很可爱。”
“那便好。”女子说完,却径直关上院门,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沈之安表情一凝,有些啼笑皆非,这个姑娘美则美矣,性子太烈,他不过想问问他们姓甚名谁,既然是邻居,客套客套罢了。
小厮目睹这一切,关了门才跟着他身后念叨:“公子不知,这个苏姑娘,是个厉害的角,附近的人家都不敢惹。”
她能和沈之安说两句,实属不易。
沈之安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浅笑:“哦,看的出来。”
“苏姑娘母亲几年前亡故了,而苏老爷祖上本是富户,奈何最近两年身体不适,疾病缠身,客栈生意交给了苏姑娘,她生的好,打坏主意的人也多,还有个虎视眈眈她家生意的堂叔。所以,她性子也越发烈了,也没人敢欺负了。”
又是一个经商的姑娘,可是她没有父兄帮衬,自己能把生意做起来,还是比较难打理的客栈,没有点真本事,早便哭鼻子了。
青松见他回来,吩咐小厮泡茶,听到他们谈隔壁苏家的事,视线落在自己公子身上,福至心灵地来了句:“苏姑娘芳龄十七,还没婚配。”
下意识地,他见沈之安竟对个陌生奴女子感兴趣,想也未想便开口。
沈之安脱下外衫,睨了青松一眼,青松笑笑不再言语,麻利地接过他的衣袍,又去了后厨让人准备晚饭。沈之安忙碌一天,肯定没有吃好,顺便煮些醒酒汤。
沈之安也没把苏家姐弟放在心上,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女子本柔弱,可是世间太多无可奈何,太过柔弱,无人能心疼;但太过刚强,嫁人那一途,却又显得无关紧要了。
自己靠自己才不会奢望太多,也不会在希望落空时,呼天抢地。
“姐姐,这段话应该这么解释吗?”苏若阳将毛笔拄着头,侧头疑惑地望着姐姐。忽然想起刚刚见到的哥哥,眼神一转,“姐姐,那个哥哥长的真好看,听说是个大官。”
苏馨月拿书抵着弟弟的鼻尖,威吓:“圣人都说了,‘君子敬其在己者’,就是自强不息之意,我也上过学堂,不要质疑。快些看书,明天背给父亲听,我去看看新盘的铺子,你不要生事。还有,隔壁的人家,不要没事乱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