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不见人回来,徐岩从书房回到正房的时候,眉眼间已是不耐之色。
翠芝福了福身,只按翠喜的说辞,低头轻声说了一遍。她也不敢走,就怕徐岩起了意,去李府接云珂,到时候她上哪求救,硬着头皮也要拖一拖。
房间一片冷清,徐岩坐在小榻上,喝着翠芝倒的茶水,兀自思忖。
云珂去了哪儿,他虽暂时不清楚,但是等到另外的暗卫回来,便一切皆知。不过他发愁的是,到底云珂会不会主动告诉他。
而云记的两人,却还为玉石的事伤神。
既然已经有了解救之法,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翠喜在门外守着,总觉得心神不宁,她想进去看看,再趁机暗示下姑娘,万一姑爷等不及,去李府怎么办啊。
沈之安并非贪恋亲近佳人的机会,他眨了眨泓深的眸子,神情严肃:“既然你想好了,那不妨按兵不动,一面假装四处走动,一面暗中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幕后cao控。”
云珂揉揉眉心,她知道现在时局紧张,但是吃了个暗亏,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她今日穿了水红色石榴小袄,里面是淡粉色裙衫,腰际系着浅蓝色腰带,亮色之下显得人气色不是那么糟糕,可是她略微红肿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几分憔悴。
沈之安望着她娇花似的容颜,眼角眉梢却无甚喜气,心里暗叹一声,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心疼之意,他抿紧了薄唇,道:“你没告知徐将军么?”
云珂愣了下,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寒意,不自觉握紧了杯盏,里面的茶水滚烫也毫不在意。
她当下只顾着着急,知道徐岩受伤后,对朝廷的事情也分外忌讳,他摆明了不想在多事之际再生出事端,她自己做主惯了,根本没想过要同他商量。
经过沈之安的提醒,她才似有所觉,咬着唇沉默了一瞬,才轻笑着回答:“没来得及同他说,这两日他一直忙,而且他也帮不上忙的。”
明明是一番实话,但是沈之安却觉得心脏如遭痛击,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不知何时起,凡事全力承担,如今嫁人,也不指望别人。他知道两人目前的情况,不应该再给她添麻烦,可是她夫君竟也不闻不问,看到她忧心不属的样子,陌生人也会察觉出不对劲吧。
他目光紧紧盯着她,黑眸里暗色加深。
云珂猛然抬头,四目相对,脸色惊的一白,但也没有避开,反而大大方方的问起他的事情,虽然声色微哑,但也力持镇定:“你怎么还没家去?即使和伯父理念不合,也该为了伯母,多回回府里。”
不该执念的人事,她向来不想过多深究,而对沈之安,她始终做不到狠心。沈之安自始至终,也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说到底,还是两人有缘无分,沈通的介入,也不过是两人不坚定所致。
沈之安看着她熟悉的眉眼,心就如同她的话,飘飘****,一时飞跃,一时低沉,他想说,为了她,即使不娶他也甘愿,哪怕她嫁人生子,但凡她不幸福,或者她同夫君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只要她一句话,他便随时带她走。这次不管皇权父命,他也只要她!
云珂呆呆地坐着,他眼里的沉痛和执着,竟然这般深刻,惊的她不知所措,又不知从何说起。
“清儿,你可知道……”他声音温柔轻缓,三年半了,马上要四年了,她似乎唤回从前的那些回忆,他们还是懵懂少年的时候,他便是这么唤她的。
沈之安满目忧伤,似是回忆,又似自言自语:“以前,你在李府,面对大家族的尔虞我诈,我恨自己无法及早立世,所以当父亲要我去地方做小官,以图太子谋得大冶时,再振兴沈家。我以为你会等我,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会,以为只要我默默做完这一切,但凡我登上要位,便去娶你。到时那些人,也万万不敢再欺你辱你。可是最后,你还是为了瑾瑜,不得不嫁给徐岩。”
时至今日,他说这些,云珂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悲愤,但是眼睛也红了低着头,沉默以对。
“刚开始,我恨父亲,也恨自己,更恨徐岩。甚至想和他再次竞争,振威将军府虽然徐淳当家,可是二房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家里的情况,也并不比你家里简单,甚至更为复杂,不为皇帝所喜,其他势力忌惮且厌弃。而且武将也不细腻,他不知何时要远赴战场,撂下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家庭。可是后来,看到你们一起出双入对,你似乎也逐渐适应了他,甚至李家也因为他的关系,对你礼让三分,我不免打消了念头。”
云珂心中微微震颤,身子僵硬了下,手指间的茶杯已经没了温度,她仍握着不放,想开口,却听到他又说道:“可是,当得知你遇到麻烦,我却按捺不住,明知你可能不喜,但还是暗中帮你联系了人,甚至想重新纳入我羽翼下,即便我势力尚浅,我……”
赶在他说出别的话之前,云珂忽然清醒,她侧头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几分酸楚,但是她不想负了徐岩,更不想看到他执迷不悟,她眼泪的泪水缓缓留下,语气却分外坚决:“我们不可能的,他待我很好,而且我也不想让父母同我伤心,大哥他现在还不知情形如何。之安,你能帮我,感激不尽,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我也希望你遇到更好的姑娘,然后,我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
她逃也似地冲了出去,院子里,翠喜正在和冯娘子说话,云珂匆匆交代了两句,冯娘子心里狂喜,欲说些感激的话,云珂却摆手:“等掌柜的回来,让他亲自去找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