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萍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这么大一车子人,谁知道他看的是谁。
可云珂毕竟见过他和他的那个主子,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虚,“唰”地褪下帘子,顾左右而言他:“你看错了,那个人就长着笑面,一看就是好心的主。”
而且是好心多事的主。
说不出感觉,云珂直觉小厮的笑有调侃之意。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冷漠少年,不知他下巴的伤如何,是否再见还会记得她。
云珂这边还在想来想去,话说顺义回到府中,休息一晚,第二天才返回军营。
后方军帐中,他盯着低头摆弄两军对垒沙盘的主子,汇报完此次工作,状似无意的开口:“少爷,昨儿下山,碰到了……碰到了宋家三姑娘。”
顺义话音刚落,敏锐的发现,他英明神武的主子动作一顿,但仍低着头,英俊的侧脸,阳光一照,难得不再阴鸷只是下巴上的疤痕越加明显,他忽然就叹口气,主子爷本来就冷心脸面的,好不容易长个好看的脸,但太冷峻,世家少有的一瓶金贵的药,他也给了人家小姑娘,以后留疤,不知等宋姑娘长大会不会以身相许。
然而,此刻徐岩只是略挑了下眉毛,听完他如何解救了她,如何不受宠,如何被堂妹挤兑,方淡然道:“说完了?”
顺义本以为主子会多看他两眼,毕竟昨天回去他可是一刻不停就去打探的,就等着自家主子夸他呢。
被主子冷沉的语气一冻,倒似嫌弃自己多管闲事一样,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刚想起来,军医大叔配了新药,您的下巴可不能再耽搁啦。”
说完不等徐岩同意,脚下生风溜走了。
徐岩看着沙盘,清俊的眉眼隐隐失神。
看来她在家,当真不受宠的很。
她的性子倔强,还调皮顽劣,想到这,眼神深深邃邃,忽然笑了,眼前闪现一张灵动俏皮的小脸,她便是吃亏,估计也能应付来吧。
他就当做了件好事,关于她说的登门谢过救命之恩,萍水相逢,莫不如相忘于江湖罢了。
话说云珂经过大昌寺一事,每日被父母和兄长叨念,加之人也一日大似一日,每日去学堂,学习女红,也规规矩矩多了,即便不怎么用心于缝绣之上,表面也应付得过。
虽然老夫人时有惩戒,但云珂祖父屡屡为她开拖,日子也平顺了好几年。
一晃,也到了她十三岁那年。
当然,她自觉已经小心度日,还是被李云萍暗恨在心,这不,刚出学堂,她就被叫住了。
“二姐姐走这么快,难道是要见什么人么?”李云萍虽然只比她小一岁,但这几年,身量越发高挑纤细,已经和她一般高了。
女子从十岁以后,私塾便不再男女同堂,女学生由女夫子教导,李云萍午间就听丫鬟打探说,放学后沈之安要和她见面。
天元民风开化,况且她们还没成年,男女私下见面也是有的,但大户人家,一般极为重礼,多少会顾忌这些。
更何况,李云萍想到越发俊朗儒雅的沈之安,早已从小时候嫉妒他们是玩伴的感情中升级,渐渐对他生出思慕之心,对于云珂自然横眉冷对。
女学生来来往往,虽然李云萍压低了声音,但难免有人听到点蛛丝马迹,本来沈之安和李瑾瑜的交情便不一般,他对云珂的心思,众人几个不明白的,都想着估计李家二姑娘一及笄,沈家的聘礼就下过去了。
被几个名门贵女打量两眼,有两个甚至窃窃私语,羡慕的,鄙夷的,眼神各异,云珂脸一红,心里却恼了,冷笑一下,神情却染上哀怨,道:“妹妹不是说和我一起回家吗,我眼巴巴等了你半晌,反被你打趣,妹妹快别开姐姐玩笑了。”
声音暗含委屈,说的起劲的两个千金一顿,看看她,又看看李云萍,尴尬的走开了。
空气转瞬极为安静,两个女孩子相对而立,只闻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云珂扯起一抹冷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哦,对了,妹妹还是赶快回家吧,二伯母万一等的急了,祖母那里,说不定怎么念你呢。”
“你!”李云萍指着她鼻尖,被云珂“啪”地打掉,直接漠视她,走出院子。
李云萍气焰高涨,在听到嫡母的名字时,微微一抖,眼神里惧意闪过。
要不是这几年父亲将外室接回府中,另辟院子,其他妾室的门都极少登,更不用说正妻的屋子了。嫡母脾气也越发怪戾,总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她,只因她是唯一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父亲从来不看一眼的女儿!
云珂耦合色衣衫已经消失在门口,她心中百感交集,片刻后,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的黯然已不复存在,冰冷阴鸷的光,令丫鬟禁不住瑟缩了下,脚步一顿,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