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面对琳琅的佳肴,林七巧只是象征性地夹几筷子,意思是自己吃过饭了,便有理由继续发呆、落寞甚至独自落泪。
感觉到对面热烈的注视,林七巧有些不自在,她始终低着头,往嘴里塞着面包片,几乎来不及细嚼,匆匆地往喉咙里咽。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不确定,也不敢抬起头看对面的人一眼。
无意识地吞咽,终于大块的食物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林七巧痛苦地干咳嗽了两声,伸手去拿一旁的牛奶杯。
江邵甫顿时慌了神,站起身来,手足无措了两秒钟之后,也后知后觉地去拿牛奶。
两只手碰到了一起,一大一小,一深一白。
林七巧的眉毛一皱,下意识地“啊”的叫出来。
指腹上一阵阵刺痛。
仿佛踩到了电门,江邵甫的手迅速弹开。
林七巧盯着发痛的手指,过电影般,昨夜的种种一一闪过。
堵在喉管的那一团突然消失了,她低声说:“对不起。”
她又犯病了,所以,对不起。
江邵甫觉得呼吸不畅,喉咙发痛,眼眶酸胀。林七巧这个样子,他很心疼。同时,他的脑海里有一道声音挥之不去——林七巧落到这般地步,全是他江邵甫的罪过。
他走过去,将林七巧搂在自己的怀里。
“七巧,跟我回家吧……”
林七巧用模糊的泪眼注视着他,喉咙哽咽得透不出气来,喃喃自问:“你说什么?”
江邵甫沉沉地舒了一口气,捧着她湿润的脸,郑重道:“我们结婚吧。”
可以吗?可以吗?
林七巧的第一个意识就是,真的可以吗?她可以跟江邵甫结婚吗?
一想到江邵甫的家人,林七巧就觉得前路重阻。
他们,怎么会同意呢?
她的眼神涣散,一度失焦,沉浸在对未来不可期的可怖当中。发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声如游丝,近乎哀求,她说:“你不必这样做的,用不着拿婚姻来可怜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不会自虐,更不会自杀。”
她垂眸看了看受伤的手指,笑容无力。
江邵甫的嘴角禁抿,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地方。
“七巧,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
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像是手捧珍宝般,目光相接,他一字一句都是虔诚。
林七巧再也忍不住,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像心思单纯的孩子,肆无忌惮地大哭。
白藕似的小臂紧紧箍住结实的腰身,泪水刚刚沁出就被衬衫吸得干干净净。林七巧感到他浑身的肌肉变得紧张起来,于是手上更加用力。
从江邵甫的嘴里听到“家”这个字眼,是林七巧不敢奢望的。
江邵甫一遍一遍抚顺她柔软的长发,他什么都没有说,耐心地等待着。这么哭出来也好,她一直憋着,迟早会出事的。
许诺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这个提议实在太美好了,林七巧根本舍不得拒绝,即使她比谁都明白,江邵甫的父亲是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
哪怕这只是徒劳的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