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枕的涛声惊破晓梦,夏裹起身推开了房门。
时值拂晓,她身处海船上阁楼上,楼下就是那望不见底的海。
刚过凌晨,海上灰蒙蒙的,只是不时传来一阵阵涛声。
遥望东边的天际,水平线上泛出了淡淡的桦树皮色。一钩弯月高挂在头顶上黛蓝的苍弯中,宛如镇守大海东部的金弓,发出皎洁的清光。
左面,是黑黝黝的海峡的尽头,灯塔在陆地和大海之间划出点亮起微弱的亮点。片刻之后,凛凛的晓风掠过漆黑的海面,夜幕悄悄地从东方被揭了开来。熹微的晨光踏着波涛走来,拍打着矶岸的白浪渐次清晰可见。
举目仰视,晓月不知何时从金弓幻化成了银弓。混沌的天也变得澄明,很快就系起了一条锦带。浩瀚的海面上翻动着白色的浪花和黑色的波谷。
夜梦仍在海上徘徊,可是东边的天际却已张开了眼睑。大海的夜幕即将拉开。
突然,曙光似蓓蕾初绽,如涟漪四泛,天空、水域燕开朗。海面愈白,东天愈黄。弯月、灯塔的光茫渐次暗淡下去,最后消失在茫茫之中。
此时此刻,人们不由自主地会联想起候鸟啼叫着掠过海面的情景:大海中的所有浪涛全都踞起足尖顾时东方,一种饱含期待的喧嚣—无声之声充溢着四际。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东方的太空放射出金光。忽然,大海的尽头浮现出一点猩红,那么迅疾,竟令人无暇想及日出。屏息定睛,只见海神轻展双臂,使仅露出水面的红点化作金线、金梳、金色的马蹄,旋即一跃而脱离了水面。
初升的太阳早在离水之前就已喷出万点金滴,一瞬千里,犹如长蛇飞腾在大海之上,由远而近。蓦地,眼前的海际突然溅起两丈多高的金色雪花。`
新的一天,又正式拉开了序幕。
蓦然回首,陈二这才感觉到离海岸真的已经很远了。尽管出海时,欢送的人群让人心情澎湃。然而,当海船真的起航时,那种离开故土的悲怆之情还是油然而上……
现在,海船的四周已是那永远险恶而迷人的海洋,如同海船上一个个激**着的生命,起伏不停,不停起伏。
无论你这个人在哪个位置,极目之处,总是那永远模糊而冷漠的水平线,在那儿冷冷地瞅着他们这一路挣扎颠簸的航程。
现实而残酷地向人们展示那对生命的渺视,而且,还用那凛寒而粗糙的海风,一再吹干了人们在甲板上涌出的满身热汗和无奈的泪水。
如今,他陈二只是一个渺小的水手,在茫茫大海中,一群孤独的海船上,一间阴暗船舱里,
是那里面一个床位的主人。除了那一床凌乱的被褥,几本枕畔的杂书和一本大半空白的记录簿,就什么也没有了。
嘿,连那一幅熟得可以摸出纸背花纹的纸牌,也那么轻易就可以主宰了他身上唯一不属大海的情感,连心肠最硬的那个满身刺花的大铁汉也不例外。
除了看海,船上的每个人几乎都不说话了。就像离港的时候,每个人的脸都向着海,都闭着嘴,让大地就那么默默地从他们身边漂过,就那么远去,连同那些温馨的泥香和不同的记忆。没有人再回头看它一眼,虽然在那天的晚上,大家都是睡不着,竖着耳朵聆听了一宿的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