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夏裹也笑了起来。“是吗?不过,我更没有想到你的丧心病狂,竟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的阿父抢了我的帝位,”女帝依旧神情淡然。“那么,你阿父身边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仇人。能逮着一个,就是一个。我这么大的年岁了,也没有什么好期盼了。”
困与囚是不同的。人在困中,是必须主动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做着突围努力的。所谓的“困兽犹斗”,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所以,被困的人,在挣扎的过程中,希望离得很近,又很远。这时的人,就很容易浮躁、绝望甚或被毁灭。
这或许就是囚与困的根本不同处。前者是不敢再有什么求取之后的勘破和平静,而后者却是在努力中躁动、不安与挣扎,为了突破和求取而累而伤,最后不得不以生命作代价。
事实上,每个人的自由都是有限的。有形或无形的东西,都是人们不可摆脱的束缚。房屋、院落、村寨、城市、国家、天地……以及制度、法律、条约、道德、习俗等等。
大小不等、形态各异的“囚”和“困”,这就是人们必须生存其中的“环境”。
有时,若以斗室为天地,就不免感到时时处处被围困,虽终日左冲右突,却难以寻到出路;反之,若以天地为斗室,自觉为囚,便可以沉心静气,从容行居了。
摒弃妄念和贪欲,在围困中超越围困,在囚禁中突破囚禁,这也许是抵达生命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和解脱的一条道路吧。
然而,作为穷途末路的女帝,却无法拥有这种选择。毕竟那权力的毒瘾,给予了她太多的享受了。
再加上身体已经临近衰朽,各种病痛袭来,已经让她有些痛不欲生了。这也是让夏裹常常放弃追究她的原由所在。毕竟,自然的生老病死才是最为凶狠的惩罚。
但是这一次,夏裹发现自己还是错估了这个临近死亡的老女人,对于这个帝国的破坏力。
历经战火的洗礼,她在跟这个帝国大多数人所希望的那样——大夏不需要第二个女帝了。然而,这个老女人却在破坏这个平衡,再一次将她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原本,”她悠悠地说。“我非常钦佩你。毕竟在这绵延几千年的王朝统治中,你是第一位女帝。所以,我决定让你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
“然而,你的所作所为,让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感到害怕。所以,我和我阿兄还是让史书抹杀掉你为女帝的记载,让你湮没在浩瀚的史册中。”
“呵呵,”女帝狂笑了起来。“那么你呢?你这位镇国帝姬也想湮没于史书之中。恐怕有些难了,一个个改变于世人生活日常的东西出现都经过你的手……”
“就是史书想漠视这些,后人也不要把你挖掘出来。更何况,夏氏已经可以延嗣的男儿,这帝位最终还是会落到你的身上。你想逃,也是逃不过的。”
“我想逃,自然还是能逃得过的。”夏裹的脸上也露出淡然的笑空。“我的驸马爷参入到由你经手的这次宫变之中。而我不想换驸马爷,所以我只能和他移居海外……”
“你——”女帝稍加思索,就知道夏裹想干什么。“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要放弃整个大夏。”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夏平稳地渡过政权更迭。”话毕,夏裹便转身离去。
而没有走的人,则迅速地在女帝的喉管处抹上几剑。于是,一代女帝终于落于尘埃,淹没于大夏王朝的宫闱之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