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时分,忽然从睡梦中醒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由远及近,热烈地敲打着窗户。
崔旭之睡意全消,静静地躺在**,谛听这来自大自然,期盼了好长好长时间的空谷甘霖,心沉浸在无比的欣喜之中。
胸中那受了一剑的伤口,在这时又隐隐传来的痛感,他也浑然不觉。政权的稳固历来血腥。这是家族传授中再三强调的一环。
可以这么说,世家里能承家业的长子,没有一个是心善的,并不缘于血统的流传,而是那时刻在警醒的耳濡目染的传承。
而崔旭之还是觉得自己仁慈了。否则,他不会在这有预谋的暗杀中,生生地挨了这一剑。剑伤得很深,若不是帝姬府里有特殊的医护,他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望着窗外,他不知道远方的妻子听到自己受伤的消息,会有何反应?当听到信使来报,说是帝姬正在赶回旭城的途中,他的心是愉悦的。
他喜欢雨,喜欢看雨点活泼俏皮地舞蹈,也喜欢听雨悠悠扬扬地欢歌。竖耳聆听着舒缓优雅的雨声,时而如琴弦上的琴音,轻柔空灵得让人沉醉。
时而随着一阵凉风吹起,亢奋的雨滴争先恐后地落下了,敲打着窗棂,弹拔出叮叮咚咚的清音。
雨应该是灵动着的生命。她像个性格嬗变的女子,迈着不同的脚步,变换着不同的表情,时而粗犷,时而豪迈,时而婉约,时而温顺、可人。
其实,崔旭之觉得雨是属于文人墨客的。自古雨就是多情文人钟爱的意象,吟咏不绝的主题。她是游子的乡愁,是离人心里敏感的弦,轻轻一拨,便涌出绵绵的相思。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怎一个愁字了得。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周畅悄悄地进来了,在崔旭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是传闻,还是真实的事情?”崔旭之在问周畅。
“我问了信使,帝姬的确屠了一城的人,整条河水都染红了!”周畅似在控制自己的激昂,不想让声音变大。
“暗杀的人找到没有?”崔旭之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便问周畅。
“还没有,”周畅依旧在压低声音。“不过,在那几家大户里,我都留下了暗线。”
“嗯!”崔旭之点点头。“另外,把帝姬屠城的事传播出去吧!否则,到时帝姬回来了,那些人还不知道收敛,帝姬就有可能对旭城也来一场屠杀了。”
周畅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意思在说:爷是不是把帝姬想得太残忍了?
“唉,”崔旭之叹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周畅离去。看来,他还是需要冷静一下。然而,当双眸转向雨,他的心又宁静不下来了。
雨是属于传奇,属于神话的。一场断桥缠绵雨,不知要造就成就了多少传唱不衰的爱情神话;一场迷离如梦的江南雨,不知要奠定多少诗人在诗坛的地位,也神奇地勾勒出一个个亦真亦幻如仙子般幽怨、哀婉、美丽的少女形象。
望向窗外,细雨纷飞,心情随风、随雨、随清晰的空气飘然起来,进入神奇的世界,只有精神的宁静与喜悦慢慢滋长。
恍惚中,崔旭之似乎看见了有雨滴重重地把自己摔了下来,在与万物接触的一刹那,泛起了美丽的水花,以最美的姿态注入了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