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夏裹念过《木兰辞》,喜欢它的浅白和琅琅上口,一个孩童可以毫不费力地洞悉全词含义。当念到“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心里不由得有了坐在明堂顾盼的欣喜。
在孩提时代的想象中,明堂是一座敞亮的、四处有阳光和风自由穿梭的大堂,高大的廊柱外,朵朵蔷薇依墙绽放,阳光成柱形打在地面上,宛如舞台上的追光,里面有无数纤细的微尘在密密游动。
穿越到这一世,夏裹才知道明堂起源于很早。它就是天子居住的地方。天子在那里举行养老尊贤的典礼,在那里举行宴飨、射箭比赛、献俘等仪式,在这里颁布教化、发布政令,在那里召见四方诸侯。
到了后来,明堂的职能渐渐演变,成了天子祭天祀祖的所在。能在明堂与神明一起共享祭祀的先祖,自然是受后世尊崇的帝王。这就导致帝王挥之不去的明堂情结。
前朝武帝初年,就想在恢复明堂,因祖母窦太后排斥,只得暂时隐忍。
武帝封禅泰山后,旧念又起,想仿照古代传统修建明堂,但文武大臣及儒生们议论纷然,终是无人能说清其具体样式。
一个投机取巧的方士公玉带认为机会来了,献上了一张远古时期的明堂图:图中有一宫殿,四面无壁,以茅草为盖,四周环水。
武帝就照这张图,修建了明堂。
据后世考证,认为这张明堂图其实是公玉带伪造的。尽管如此,自此,历代所建明堂,基本上沿袭了这一模式。
宫殿上圆下方,四周环水,这样的设计蕴含着神秘的意义。
《帝书》对此解释为:“天称明,所以命名曰明堂。上圆法天,下方法地,八窗法八风,四达法四时,九室法九州,十二座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法七十二风。”
明堂设计其实体现了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思想,也体现了建筑与自然和谐相处、互为呼应的理念,而这种思想和理念是从文化角度对科学的一种平衡和校正,是美学价值和对心灵抚慰价值的统一。
但遗憾的是,大周灭亡,群雄逐鹿、战火纷飞年代,明堂消失了踪迹。
直至大夏开国,数位帝王都曾组织群臣讨论过建造明堂的事。皆因群议未决而搁浅。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如有的帝王本身崇尚简朴,当朝爆发了战事,令其无暇旁顾;还有的帝王朝遭遇了礼制定调的问题,时逢新旧权力交替的交锋期,争夺对礼制的解释权成了制约明堂兴建的瓶颈。
直至女帝监国。
女帝为稳固统治,期待通过修建明堂展示她统治的合法性。她力排众议,指定由男宠主持,动用了数万人,毁掉乾元殿,就地修建明堂。
次年正月五日,不到一年时间,这座规模空前盛大的明堂宣告竣工。
这座明堂高294尺,东西南北各300尺,由上、中、下三层组成,下层四门八窗;中层圆盖,外为圆盘,九龙捧之;上层也是圆盖顶,上置铁凤,以黄金饰之,势若飞翥。而基底为八面。
女帝对之非常满意,并命名为万象神宫。
万象神宫从落成起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一凤驭在九龙之上的独特设计彻底颠覆了传统男权至上的观念,它毫不隐讳地表达了女帝称帝的勃勃野心。
此外,万象神宫雄伟的气势、高超的工艺更是令世人赞叹不已,书吏是如此记载:“下临星雨,傍控烟霜。翔鶤坠于层极,宛虹拖于游梁。昆山之玉楼偃蹇,曾何仿佛;沧海之银宫焕烂,安足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