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或者是灰色,或者是白色,地肯定是白色,在下了大雪的时候。重要的是,红墙依旧,碧瓦不再,这就是大雪初霁的帝宫的冬日了。
假若只是粗粗的看,层次原本分明的楼顶,算是和天色打作了一片,留下一层层的红墙,勉强支撑着,保卫起帝王家的尊严。
难得有兴致的女帝,竟然走出了宣元殿,站在这还算洁白的雪地上,聆听着那格兹格兹的声音,遥记着多年前,也有一位豆蔻少女是那么欢喜地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那曾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可惜一去不复返。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头发不再乌黑的老妇。尽管手握着帝国的最高权力,却依旧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年华逝去……
“陛下,”长孙婉儿匆匆地过来了。“又有几个郡府的督抚奉上奏册来了!”
“那些奏册上主要是写了些什么?”女帝淡淡地问。
“还是奏请赦免镇国帝姬!”长孙婉儿低下头来,声音渐低。
“我还没把这镇国帝姬怎么了,”女帝冷冷地笑道。“他们就担心至此。若是我把那镇国帝姬杀了,他们这些人岂不想借此造反不成?”
长孙婉儿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过了半响,女帝直视着那白雪,在问:“还有哪些人奏请赦免镇国帝姬?”
长孙婉儿的声音依旧轻微:“朝中的大臣们基本上全都上了类似的奏册。”
雪又下来了。女帝伸手接过这飘下的雪。这是那种铺天盖地的雪。一旦放晴,地面便增加了厚度,踏上去更是沙沙作响。
留下的那些造访者的脚印,会是非常的杂乱无章,能令人想起宫廷内院起轿落轿时那不可替代与重复的威仪。
“帝太子呢?”女帝那如同雪花一般浸凉的声音传入到了长孙婉儿的耳中。“他上奏册没有?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窝在他的太子府不出来吗?”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婉儿那宛如蚊字的声音才传了出来:“不曾有帝太子的奏册!”
“哼!”女帝的声音变得平缓下来。“他如果能有他女儿一半的担当,我把这帝位让给他,心中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陛下,”于是,长孙婉儿敢出声了。“或许帝太子并不知晓镇国帝姬回京之事?”
“哦?”这下,女帝来了兴致。她招招手,一位暗哨出现了:“你去想办法,把镇国帝姬被下放天牢的事,传进太子府。”
“是!”那暗哨转瞬即逝。
被大雪拢断的宫殿是极美的,粉妆玉砌,银装素裹,没有了分毫的娇情,就是那样一片纯纯白白,让人摸不着头脑。
正殿有正殿的风采,偏殿有偏殿的仪态,飞檐应该如何,雕花应该怎样,各有各的规矩。一场雪下来,全都模糊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反叛。
“反”、“叛”,帝王大概是最听不得这话的。但是对于雪,还能派上千军万马吗?算了,吟诗吧,作赋吧,雪于是将帝王变成了骚客。
然而,咏雪的诗词是谁都可以作的。雪又算是把帝王将了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