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北方的雪,下得很大,寿命很长,长得像雪山上的梦,长得让无数的森林披上好几个月的白袄。
铺天盖地的大雪,瞬间便染白了北方的一切,给南方人的口头文学丰富了许多传说,许多神话,让北方成了寒冷和洁白的代名词。
雪无声无息地执落着……给小河梢来一面光滑透亮的镜子,给橡树林围起了一条温暖似棉花似羊毛织成的大头巾。
森林里的音乐家们早已远走高飞了;几个猎人从雪地上走过,悄手悄脚,只留下两行沉默的脚印。
雪是天公送给北方冬季不可或缺的礼物。它本来并不是来粉饰这个世界的,因它掩藏了许多陷阱、许多沟壑、许多垃圾,好似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任何暗算、任何污浊、任何腐朽。
雪是诚实的,却也充满着欺编,或许是由于人们本身受现象蒙蔽。而自欺欺人吧。你看,雪多像鹅毛,多像棉絮,给人们目光的感觉是无比的温暖。
可是,你不能去触摸。因为它欺骗不了手感。雪给手指的信号是寒冷,是冰冻,是战栗。
“小阿妹,小阿妹!”就在夏裹感叹这雪时,远远地,就听到夏墨的呼喊。
“驾!”夏裹催马前行。这样的雪天,也只有马敢如此疾驰。来到离夏墨不远处的地方,她才翻身上马,来到他跟前,道了一声:“三阿兄!”
“小阿妹,”夏墨眼圈一红。“那个老女人已经夺走了我们四个阿兄阿姐的性命了。”很快,他揩去那流出来的泪水,继续往下说:“这次,她又发来圣旨,要我和你进京伴驾……”
“小阿妹,怎么办啊?那京城已经赔进去四个了,指不定我也有可能要赔进去。”
“胡说!”夏裹白了他一眼,声色相当严厉。末了,她还是伸出手搭在这位阿兄的肩上,安慰着:“不怕,由我陪着你,就没有人敢夺走你的性命。别忘了,你是帝孙!”
“嗯,嗯嗯!”夏墨一听,连忙挺起胸来面对夏裹。“小阿妹,我们快进王府吧!嫡阿娘正等着心焦呢!”
“好!”夏裹便翻身上马,向礼王府奔驰而去。
曾见过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将天地连成一个洁白的世界。
雪不只填平了坑坑洼洼的路面,阻塞了弯弯曲曲的水沟,堆满了高高低低的屋顶,还压断了树枝,阻断了马车和行人,压垮了大棚草堂,就是经历了百年风雨的老屋,也被压得吱吱嘎嘎地响。
让礼王妃惊奇的是威力如此巨大的雪,却没有黄河声震耳鼓的龙虎声威,没有狂风暴雨的浩大声势,没有山崩海喃的惊心动魄。
它只是天女散花般让人于优雅、从容、宽松、和谐的气氛中,感悟什么是润物细无声,什么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什么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什么是温柔美丽,什么是执著坚韧。
它是拈花微笑的禅,让人在静观默想中体会大自然的玄机妙趣,感悟宇宙人生的真谛。
它以浅显直白的方式告诉世人,伟大寓于平凡,崇高源于微小,永恒存于瞬间。
被夏壅领着,终算找到了礼王妃的夏裹,只能对凝望着雪,不肯眨眼的母亲,轻声叫喊道:“阿娘,裹儿回来了。”